张大千《红叶鸣禽图》。
谢稚柳《松瀑鸣琴图》。
赖少其《山水》。
本版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许悦 实习生 李晓丹
这个周末是广州艺术品拍卖的盛会，几场直接反映南方艺术品市场冷暖的拍卖会都将在这两天举槌。在十多个拍卖专场中，有两个保真专场特别引人注目，拍卖行对专场的近400幅书画作品承诺永久保真，并将保真条款白纸黑字写入“竞买须知”，这在全国艺术品拍卖界还是第一家，这一做法近日在国内引起了关注和争论。
就在上周，广州本地还有另外两家拍卖行也试水保真拍卖，不过保真方式不同。就连南方文交所也同样在上周推出了首创的艺术品保真保值交易平台，并将其视为文交所金融创新的一大举措。
一直手握“不保真不担责”“免死金牌”的艺术品拍卖，为什么突然之间兴起了保真风潮？保真风潮能否扭转今年艺术品市场的回调态势，抑或只是一剂调味剂？拍卖行业到底需不需要保真，能不能保真？保真拍卖这种模式是否值得提倡和推广？而艺术品买家投资收藏这些保真艺术品，又是否真的零风险？
特邀嘉宾
陈滢
(研究员、广东省文物保护专家委员会(博物馆专业)委员、广州市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原广州艺术博物院(微博)副院长)
石金柱
(书画行家、鉴藏家、瀚博美术馆馆长)
邝根明
(书画行家、鉴藏家、原广州市集雅斋有限公司总经理)
彭国杰
(广东某拍卖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
嘉宾主持
赵利平
(收藏家、资深艺术评论人)
保真风潮能否扭转市场回调态势？
赵利平：今年的艺术品市场整体回调，跟去年“拍假”和“假拍”的丑闻不断见诸报端脱不了关系。拍卖行该不该保真也成为去年争议最多的话题之一。从今年初开始出现保真拍卖专场之后，到近期的春拍，保真拍卖似乎很受南方拍卖行业的欢迎，单是在广州，最近就有3家本土拍卖行推出4个保真专场。但在北方市场，嘉德、保利、匡时这类大拍卖行，又对保真拍卖不感兴趣，这跟当地艺术品市场有何直接关系？
彭国杰：广东的艺术品市场跟北京市场相比，无论是拍品数量还是拍品档次，都存在着差距。但其实广东市场并不缺资金，缺的只是信心。以前广东市场做得不是很好，很多藏家、先富起来的有钱人买到的东西很多是赝品，严重打击了他们的信心，让他们再也不敢通过拍卖行买画，宁可直接找画家买画。不仅如此，一些人还宁愿北上买画，我在北京的拍卖会就看到，其实争抢很多岭南画派书画作品的，大部分都是广东人。所以，拍卖行推保真专场，不敢说是为了净化市场，但也希望能够提振市场信心。
石金柱：我觉得保真拍卖对于艺术品市场来讲，应该是一剂兴奋剂。为什么北方艺术品市场很少保真拍卖？因为北方市场成熟，成熟的市场遵守游戏规则。而目前广东艺术品市场暂时还不能跟上北方市场的步伐，很多有钱人也想买画，却不懂画，保真拍卖就能给这些人信心，让他们也敢出手。
邝根明：保真拍卖应该是件好事，但市场对不对路也要慎重考虑。之前广州也有一场保真拍卖会，我看就很不对路。为了保真，绝大多数的拍品都是小名家的东西，这些人至多在广东有点名气，但去到北方市场，谁也不认得。现在的买家很成熟理性，不会单是为了一个“真”，就去买没有升值潜力的东西。而且拍卖的乐趣就是大浪淘沙，如果顾忌着保真，拍出来的都不是“大家”精品，这样的拍卖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始终认为，拍卖行最重要的工作，应该是掘地三尺去找精品，而不是纠结在保真上面。
拍卖行真能保真？
赵利平：我们也发现，广州4个保真专场的主要拍品，就是主推当代书画，近现代的书画很少，古代的更是谁也不敢保，这当然是控制风险的有效手段，但我们更感兴趣的是，一直嚷着没办法保真的拍卖行，现在又是怎样做到保真的？之前北京匡时(微博)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谢晓冬在接受我们栏目的采访时就表示：鉴定是一门经验学科，带有主观性，大师也经常会看走眼，所以如果要拍卖公司保真，它根本做不到。
彭国杰：这的确是最考验拍卖行的一个环节。首先我们对拍品的来源非常慎重，像这次的当代岭南名家中国画专场，拍品全部得自作者本人。我们在征集拍品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很多故事，明明是假的东西，送拍的人还可以拍胸脯说得天花乱坠。所以我们选择保真拍品的时候，绝对不听故事，只看实物；第二，拍卖行有自己的鉴定团队，数位专家都是国家文物博物馆系列评定的副高、正高(副研究员、研究员)职称的文博专家，而且采用“一票否决”的方式，要想进入保真专场的拍品，只要有一人摇头，就会被取消资格；第三，保真专场的一些重要作品，只要画家还在世，我们都送上门请画家鉴定，过世的则请其子女鉴定，三重把关。
陈滢：“一票否决”的方式，其实借鉴的是博物馆购买征集馆藏品时的做法。这个办法很好，但关键是专家团队必须非常专业，而且要敢于说真话，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能顺着拍卖行的意图说话，也不能带有自己的感情色彩。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让拍卖行来做保真这个事情，很难。因为鉴定是一门经验学科，不是科学，一件艺术品的真假，没办法通过仪器检测出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我国的博物馆有过两次全国巡回鉴定，当时中国国家鉴定委员会的成员，就是启功、谢志柳、徐邦达、刘久安这些泰斗级的专家，我当时有幸作为助手跟着他们做记录。但即使是这样顶级的专家团队，对一些书画作品的评价都时不时出现完全不同的判断，徐邦达说真的，启功说是假的，谢志柳说真的，刘久安又说是假的。在那个年代，没有市场干预，没有商业目的，鉴定界的泰斗人物都会有这么多的分歧，所以除了得到艺术家本人的首肯，一件书画作品要说它真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百分之一百的意见一致是很难做到的。
保真拍卖还做不做？
赵利平：虽然鉴定难，但有市场，保真拍卖这种模式是否值得提倡和推广？
邝根明：保真拍卖不应该是艺术品拍卖的方向，一场两场没问题，但提倡和推广就免了。除了我刚才说到的质量问题，成交额肯定也是有限的。因为当代书画的价格不可能高到哪里去，拍卖行自己也知道。而且市场需求最大的黎雄才、关山月、张大千、齐白石等人的作品，保真专场里又很少，没法适应市场的需求，最多只能当成拍卖行的一种经营手段。
石金柱：保真拍卖不可能经常有，因为能够保真的资源太少了，而且标的也的确太少，时不时出来刺激一下市场就可以了。保真拍卖也不是市场的发展方向，现在北方成熟市场的大拍卖行，已经不再追求面上的成交量，大家看中的都是真实的成交。如果光是看数据，北京嘉德2011年春拍成交53亿元，2011年秋拍成交39亿元，到了2012年春拍，总成交额只有20.6亿元，表面上看成交似乎大幅下滑，但实际上今年拍卖行能够收到的钱，可能比去年的还要多。去年的时候“人傻钱多”，一些新手以为抢到画就是抢到了钱，所以一味追高，等到要交钱的时候，又犹豫退缩了，所以很多大单实际上最后都没付款，拍卖行只是博了个纸上富贵。但今年不一样了，经济大环境一不好，那些不懂行的人不敢出手了。我近段时间参加了香港苏富比(微博)、佳士得、北京嘉德、保利四场大拍，那些人还能看得到，却不敢举牌了。而拍卖行为了能够实实在在地收到钱，都大幅提高了竞拍的门槛。以北京嘉德为例，普通专场一个号牌的保证金是200万元，“大观”专场是500万元，所以今年大部分成交都是真实的，比去年的水分少多了。
收藏保真艺术品真的零风险？
赵利平：“不保证拍卖标的的真伪和品质，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这是几乎所有艺术品拍卖公司在拍卖图录“竞买须知”中最重要的一条，也是《拍卖法》给予拍卖行“不保真不担责”的“免死金牌”。但最近两个保真专场，却将“保真”写入“竞买须知”，承诺“对专场的所有拍品真伪承担瑕疵担保责任”。对于书画买家来说，投资收藏这些保真艺术品，是否真的零风险？
彭国杰：我们承诺永久保真，并向买受人出具保真证书。如果买家对保真拍品能提出画家本人鉴定为假，或是艺博院、博物馆这样的权威机构负责人出具的赝品证明，任何时候都可以向我们要求全额退款。
赵利平：但现在很多画家以及画家的子女，都对鉴定收取很高的费用，买家要自证真假，就要花上一大笔钱，如果鉴定为假，拍卖行在全额退款的时候，是否还附带赔偿买家一笔鉴定费？万一拍卖行不承认又怎么办？
彭国杰：我们的全额退款，除了退落槌价，还退拍卖佣金，但不承担之外的其他赔偿。
石金柱：保真拍卖这件事情，如果真要做起来，单靠一家拍卖行是没办法成事的，后面肯定要跟着很多连锁企业。首先就必需要有担保公司的介入，因为现在的艺术品价格普遍都很高，委托人收了钱就走了，如果一出事，赔偿的责任、企业的信誉都落在了拍卖行的肩上。一家拍卖行的注册资本也就1000万元，还没固定资产，万一遇到一个大单，拍卖行拿什么赔？北京保利这些大拍卖行，虽然不搞保真拍卖，但对部分重要的拍品，也进行信托担保。另外，如果真较真起来，保真拍卖之前，拍卖行跟买家还要签约、公正，这才能避免可能发生的纠纷。 许悦、李晓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