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3日,北京保利古代书画夜场,项圣谟《烟寺钟声图》手卷以500万起拍,场内和电话委托争夺激烈,叫价很快超过千万,最终以1350万的价格落槌,该作品之前估价为RMB 6,000,000-10,000,000 。尺寸为画:25×166 cm.跋:25×223 cm。
笔墨时变成诗史,丹青愤怀铸画图
?钱镜塘旧藏项孔彰《烟寺钟声》卷小议
罗汉松
从1628年崇祯即位,至1661年康熙继统,短短三十馀年时间,却是中国历史上变动最频仍、事件最惨烈、至今仍令人惊心动魄的历史时期。民变、夷变、倭变,在在心惊肉跳;忠辨、奸辨、隐辨,每每魄散魂飞。但“国家不幸诗家幸”,这一时期的文学、艺术、思想却因此获得空前大发展,其成就之高堪与盛唐方驾;而其济济多士,则堪称灿若星汉,不可枚举。
以书画收藏之富而冠绝天下的嘉兴项元汴的嫡孙项圣谟即是这一时期的风流人物之一。尽管在名望上,项圣谟似乎远较四僧、四王之类逊色,但这位自幼即阅尽家藏的“藏三代”,却是不专师一家而得大成的不折不扣的书画天才,在丹青造诣上并不亚於当时第一流的大家。令人颇为费解的是,出身与八大山人之类迥异的项圣谟,选择的道路却与八大山人、陈洪绶相仿佛,选择了做朱明的遗民。他入清後所作,均不再署年款,仅用干支纪年,并钤“江南在野臣”、“大宋南渡以来辽西郡人”、“皇明世胄之中嘉禾处士”等类印,申张其忠明之诚。
这种有意的身份选择与认同,其实在项圣谟明亡之际所成的作品中已经有了相当强烈的体现,他崇祯庚辰(1630)绘就的《烟寺钟声》图卷即可窥豹一斑。该卷以截景式构图截取江南一带山水,颇有幽远之致、迷离之姿。卷中许多物象,似出倪瓒、文徵明之类,甚至乃祖项元汴,但却已经打上“孔彰氏”印记。卷中乔木尤然,勾、擦、染极为精细,树干之嶙峋,历历如在,几可扪捉,有强烈的凹凸感,而留出的受光部分则颇具体积感,与一般文人画法迥然有别,以致人们多从其中读出某种人格象征。
但《烟寺钟声》图卷的胜处却远不止此。在画後,项氏自书七言绝句十首,均从景到情,从情到心,其心路变化摇荡,历历可感。丛诗後,项圣谟特意记载此事:
崇祯庚辰九月,维舟虎丘之麓,漫题并书。书竟,恍若图中有声,而寺钟忽接,响落烟霄,松影乱几,月茶铛引,翠涛袭卷,命酌渔艇来归,鼓?而歌,清波决决,歌声渐遥,闻鱼泼剌。余复扣舷而和之曰:“江深兮藻肥,鱼在在兮将飞,渔人网密将安归?月皎皎兮光辉,山晃晃兮翠微,眠鸥相对岂忘机?白露横兮霏霏,秋气悲兮湿衣,吾因钩直与时违。”客闻余歌,敛容正衿。清酒数巡,客箫欲裂,木叶震飞,山月惊落,并记於此,以为後日佳话云。
此段文字,直抒胸臆、直发块垒、直击时艰,直抵东坡《赤壁赋》与范希文《岳阳楼记》两文。其中项氏扣舷所和歌,大有孟德横槊赋诗风度、气势,且尤可视为其心之独白、其志之剖解、其节之激发,逼人耳目、刺人脏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在,隐约而为朱明王朝的沉甸甸的末世挽歌,当得起“诗史”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