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即使豁达如斯的东坡先生,也难免对人世的离合悲欢难以释怀。而事实上,不仅人事有悲欢离合,物事亦如此,圆明园十二兽首至今不得团圆;书画亦复如此,以“天下第一山水卷”闻名的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卷》,经短暂的合璧后仍隔海相望。其他此类,不知凡几。不过,堪与《富春山居图卷》故事媲美的则甚寥寥,而即将于北京保利2012年春拍中上拍的董邦达《西湖十景》大概是其中最为仿佛的了。
“西湖十景”为所谓曲院风荷、雷峰夕照、三潭印月、花港观鱼、柳浪闻莺、苏堤春晓、南屏晚钟、双峰插云、平湖秋月、断桥残雪十景的习称。以此入画,南宋已有,如叶肖岩《西湖十景》等;至于后来,湖以画名,画以湖名,湖与画已经成为一个文化融合的整体,不可或分。逮于清代,西湖十景大量入画,其中以董邦达诸人所作最为高标,成为有清一代西湖十景题材作品的巅峰。史载董邦达绘西湖十景极多,形式不拘,册页、手卷、立轴多见,并将之作为至礼进御乾隆或馈赠王公重臣。
《石渠宝笈续编》收录的董邦达《西湖十景》轴亦为进御之作,系应乾隆在康雍朝基础上继续扩大圆明园规模之需所制,圆明园最著名的四十景中,即有仿西湖十景之景,如“平湖秋月”、“两峰插云”等。正因为有兼用为“设计稿”的考虑,董邦达此套作品的规制异常大,每幅的尺寸竟达127×66cm之巨,当是西湖十景题材作品尺幅之最;乾隆似乎也独对此套作品别有钟爱,不仅装裱形制与一般作品不同,更于每幅上亲题七言律诗一首,再加钤其宝玺七枚,显示了极为隆重的“天恩”。值得特别注意的是,据著名中国古代书画专家朱绍良先生等人的考证,目前所见乾隆题诗,九成以上为乾隆朝词臣张照等人代笔,出其亲笔的极为少见;而董邦达此套西湖十景作品上题诗均为乾隆亲题,万不一见。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董邦达此套西湖十景作品,也未能逃过《富春山居图卷》一样被一水分隔的命运。除了此幅《雷峰夕照》尚在大陆艺术市场流通外,其余九景目前已在台北故宫(微博)聚首??至少从目前看,“十姐妹”的团圆仍是一个不可期的奢望。但与《富春山居图卷》不一样的是,董邦达《西湖十景》十姐妹虽然规制同一,且均为浅设色画,但每件却又都是可独立的个体和审美存在。
此幅《雷峰夕照》为该套作品的第六幅,绘西湖十景中最富传奇色彩的雷峰塔景。全幅以浅绛敷色,示夕阳笼罩之意;杂花、山树则辅以青红之色,勾勒皴擦晕染,无所不用其极;山间则多处留白,像江南山水黄昏时水气氤氲迷蒙之景,足见画家体物察情之细、之工,至为难见。
有趣的是,乾隆题诗后加钤的“化工四气为全施”印,是乾隆极少施用的闲章。乾隆的许多印章,均为发抒胸中意气之作,大多为表现他富有四海、勤政爱民之心,如“四海有民皆视子,一年无日不读书”、“犹日孜孜”等;或为表现个人情操、心志之类的,如“爱竹学心虚”等。尽管与此同为闲章,但“化工四气为全施”却是极为少见的乾隆阐发书画议论的印章,几乎可当一篇精到简赅的画论。记者 傅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