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惠
学习书法非亲操笔墨不能为,非得其法不能进,非诚心持久不能精,非大爱不能久也。
惠公四十年前蒙兄长启发学习书法。初学欧阳询,后学 龙门二十品,又学褚遂良、钟繇、王献之、米芾、赵孟?、王铎。八十年代入荣宝斋得识董寿平、启功诸大师,始知笔墨学问之要。然惠公基础甚陋,三十余年不得书法之奥。至2008年春,偶将伊秉绶与黄士陵、金寿门、 邓石如、颜真卿诸家融为一体。略参篆刻构成,自创“三分半书”(一分楷书、一分隶书、一分篆书、半分篆刻)。
在体会研创“三分半书”的过程中,尽可能参阅了古往今来诸多法帖资料,深感学问之道乃寂寞之道,字外功夫较之技法更为重要。因此惠公开始重读经典,开始向古典学方法,向经典要智慧,更期望在经典中得到真诚的进步。
观历代前贤,但凡在书画上有成就者莫不竭毕生之力孜孜以求。然画者百而成书家者不及十,能书者而成篆刻家者不及一。以刀代笔者、以笔执心者,字外求字、印外求印、画外求画、诗外求诗者皆为艺术实践中的智者。然“笔墨当随时代”,我辈又当如何努力与探索,以古为学,以古为新,以古为用,不让古人一字呢?古往今来,
楷书以法度胜;
隶书以朴茂胜;
篆书以深峻胜;
行草以精妙胜。
毛笔是世界上最能写意的,而刻刀是离意匠最近的工具,当这对矛盾体现在石上时,以刀代笔般的治印往往能够诞生真正的大家。诸如吴昌硕、黄士陵、吴让之、邓石如、齐白石、韩天衡等;而体现在纸上时,能否以笔代刀呢?能否让“三分半书”在体现书法意味的同时,彰显金石之美呢,这是“三分半书”所探讨、究寻、实践的核心问题。
一、 “三分半书”是楷书、隶书、篆书文字美的重新组合与再创作。
惠公通过五年多的研习,逐渐形成了在“转折”处用“楷法”,在“横笔”上用“隶法”,在“点”与“竖”上楷法、隶法并用,“使转”用篆法,结构上以黄士陵篆刻构成,熔汉金文、古玺等字形之妙,错落伊秉绶隶法,使“三分半书”更迭宕,更有金石之气。总而言之,“三分半书”是各种书体的融合,又是各种书体的提炼和升华。(配真草隶篆篆刻经典图)
“三分半书”不是单纯或简单意义上的创造。惠公在研究中,努力探索追求两种境界:
1、以朴厚为特征的:长方形结体或正方形结构。例如
2、以瘦劲为特征的:扁平形结体。例如:
特别是在用笔与结构上,“三分半书”有着不同于前贤的显著的特征。在用水用墨的浓焦干湿淡五色的掌控中,不经意、不刻意;随性而发、随性而写。
意随水
意随墨
意随笔
意随兴
正如:《心经》所言,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三分半书”直接来源于中国书法的本源,但它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它的研习过程曲折、艰苦、美好。可能终其一生也只是浅薄的追求与尝试。
吾尝终日所思,不得下笔;
吾尝翻遍中国书法典籍、中国建筑典籍,找寻结构的妙处;吾尝重临经典,从中体会点画之妙;
吾尝半日读书、半日琢磨,但书法之门可谓高、重、厚矣。在“三分半书”的创作中,它几乎就是一个仪式,他是社会学、美学、历史学、心理学、哲学与书法的融会贯通。
心滞不可写
笔滞不可写
墨滞不可写
情滞不可写
境滞不可写
惠公每一次的创作都是以前辈艺术家的终点作为“三分半书”的起点。“三分半书”的书法逻辑不同于简单的、一脉相通的书法逻辑,它是复杂的、多元的、混合的、多头绪、多触角、多方向的。但无论怎样融合、演化,它都要归纳于是“三分半书”纯粹的审美中来??朴茂、坚实。
“三分半书”的创作与思维虽然是独立的,但它又都是古人的,都是由前辈艺术家通过作品与理论为吾辈种下的“慧根”和点亮的“明灯”。一旦这个“慧根”被某个时代的有心人、肯实践、肯付出的人所使用和发展,这个人就是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一旦这盏“明灯”被发扬光大,它所照亮的绝不是自我,而是艺术本来的大道。
在艺术实践创作的长河中,成功偶然、失败必然。艺术家的直觉是建立在最经典的理论与作品之上的,它需要独立思考的能力、审时度势的能力、随机应变的能力和模仿经典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广泛借鉴、广泛应用、不着痕迹而自然成趣。
真正的艺术家是无限接近美的,当灵感的晨曦照耀在草叶上时,成功的人往往能在最后的那几颗露珠上找到钻石般璀璨的价值……
特别要与大家分享的是创作“三分半书”的灵感与直觉,它就像彩云后面的明月,越是不经意间,它的光辉“乍现”得就越美丽;越是不思索间,它突然一般地来到你的笔尖,随着它走、随着它去、随着它来、随着它往,鬼使神差般、成了字、成了行、成了篇……
“三分半书”不是单向思维的产物,它是联想形的。它的思想性永远大于形式感。
还有,美好的心境才能产生恰到好处的捕捉能力。惠公无论作甚,都怕坏了心境。名也好、利也好、好心境才是最好。没有好的心境不可能有最好的表达,也不可能诞生动人的艺术作品,当然,这里所说的“好”,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好,是创作状态当中的“好”,是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喜怒哀乐的分时适趣。
艺术不是越强烈越高级,以“中庸”发微,端庄守一、涵养用静、至诚至德、致中致正的作品总能恰到好处地引起读者的共鸣。
二、“三分半书”是向古典学习的过程。
古代经典的美好及其深刻的独创,永远是不可替代的。但是在这片沃土之上的花朵应该一代比一代更鲜艳才合乎情理。但所有的种子都会蜕化、变异,关键是开花的几粒种子是不是由最优良的基因演化而来的。“三分半书”的创作就是努力寻找这种基因的过程、重新组合这种基因的过程。
许多人相信艺术的经典只存在于古代,到了民国就结束了。当今的人们更愿意迷恋古代的经典,而忘却了本时代艺术家的使命与意义。因此,“三分半书”在追求东方韵味的传统美的同时,也注重本时代的审美,这也是中国书法的“与时俱进”吧!
“三分半书”不具备教化作用,也没有道德、宗教、政治的意义,它只是用这种特殊的笔墨结构形式让生命更惬意、更美好、更丰富、更兴奋。
“三分半书”的全部灵感都是来自于经典的,因为只有经典的光芒永远令人神往。
“三分半书”所追求的不仅是简洁的美,同时也是心灵与道德的美。理智的头脑与正直的艺术态度天生就是一对孪生兄弟。在“三分半书”的表达中,有时强调一个信息,有时强调一组信息,有时强调组合信息。每件作品、每次创作都有一个主调、都有一个主字、都有一个必须要强调的“主旋律”。这个观点与孙过庭在《书谱》中的观点很是相似。“三分半书”追求一种清晰中的简练、融合中的纯粹。
真书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性情;
行草以使转为形质、点画为性情;
“三分半书”以形质为形质、性情为性情。
精妙的法书每一笔都是精妙的。更重要的是每一笔、每一字、每一行都在强调着整个作品的精妙,值得特别说明的是每个笔画都是自然生发的,不是刻意创作或别具匠心的安排。所谓:“云无心以出岫、无意于佳乃佳”。
千百年来,先贤们已将中国书法的神妙精能演化得淋漓尽致,无论后人怎样努力、怎样用功,也只能是学习和借鉴。古人仿佛已经占据了所有传统艺术的制高点,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条路:向古典要方法!这就要求“三分半书”的实践者在思想意识上要将自己变“薄”,象刀片一样薄而锋利,只有这样才能从古典的作品与思维中哪怕只削下一个“细胞”,用我们时代的智慧,也能将其放大、升华,以至创作出基于古典、延续古典、创新古典、具有典型性风格的时代新作品来。
三、“三分半书”是在向经典要智慧的过程。
“三分半书”是不可预先设计的,是个性审美的体现。每一个经典都有许多父亲,同时也有许多子孙。在向经典学习的过程中,惠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在思索中苦练,在学习中成长。其结晶的瞬间很短,但酝酿的时间很长。
艺术风格与艺术内涵同样重要,有什么样的审美和内涵就有什么样的风格。“书为其人”就是风格。只有浅薄的人方忽视风格、漠视风格、任凭自己的所作所为千篇一律、百腔一调、观一知百。只有愚笨的人才忽视内涵。“功夫在诗外”,“三分半书”的价值也不在单纯的书法本身。书法以外的修为越是深厚丰富、通过作品所折射的艺术光芒也就越灿烂。
经典的作品是有生命力的,当你对它情有独钟时,它对你也会发出会心的微笑。作为“三分半书”的终生实践者,有时是失落的、彷徨的、骄傲的、莽撞的、痴情的,但对艺术的探索总是一往情深的。“三分半书”是传统经典作品与新经典的结合。每一个艺术实践者都会以一种审美或世界观指导自己的艺术创作,但有作为的艺术家他们不是有意所为,而是具有下意识地超强捕捉美好瞬间的能力;他们是模仿古代经典的高手,同时又是撷取先辈精华结晶智慧的能人。
越伟大的作品越平易近人,越经典的作品也越自然平实。
“三分半书”既是理性的,又是感性的。它介乎其中,即表现书法的结构之美,又表现书法的气韵。是动与静、高与低、重与轻、曲与直、点与线等等的自然融和。在一种恬静的心态下,“三分半书”的成果是静穆的、深远的、明朗的、哲理的、耐人寻味的……
“三分半书”是以点画顿挫为体、婉转变化为用的。篆法、楷法、隶法等古法互见、无往不收、无垂不缩。可以说,“三分半书”的创作过程是一种美好的哲学体验过程。
“三分半书”妙在用笔、精在结构、神在节奏。
时代不同,对经典的理解与诠释的方法也不同,用笔千古不易,但结构与节奏却是常变常新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当我们重读王羲之等大师级作品之时,不难发现,他们的作品几乎没有一件结构和节奏是相同的,神情不同、节奏不同、作品也不尽相同。只有骨子里的王羲之,变幻在世人面前的仿佛就是艺术的千手观音。
任何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之所以有经典的作品传世,首先成功的不是他们的作品,而是他们的心灵……
学习书法的过程是艰苦的、幸运的,它带给我们许多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感谢书法!
感谢经典!
辛卯中秋后三日于京华城外三十里子衿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