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欣信
在中国的绘画传统中,有一个重要的特征,那就是借助物象的自然品性,加之象征意义的创造,在花鸟画表现领域尤其如此,如人们熟知的“梅、兰、竹、菊”四君子,以及“松”、“鹤”等创作题材的美学与文化意义。这一传统发端深远,早已成为中国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著名画家李子侯先生,于他所擅长的工笔人物画领域之外,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于写意花鸟画方面,专心于“鹤”这一形象的写意创造,继承的就是这一伟大传统。李子侯先生画鹤,以高贵优雅的文化象征意义为核,以生动自然的形象为表,表里完美结合而有新的笔墨表现,开拓出了一片写意画鹤新天地。
鹤作为中国传统高贵精神的象征,自然赋予了鹤的典雅修长、气宇轩昂的形象,机敏、灵气、忠贞的品性,也造就了鹤在文化意义上的高贵与圣洁的象征意义,因此,鹤入诗又入画,是文艺的不竭题材和灵感源泉。“双舞庭中花落处,数声池上月明时”,这是唐代名诗人刘禹锡吟咏“鹤”的名句,“犹冀凌霄志,万里共翩翩”这是宋人沈约对于“鹤”的赞誉。中国绘画史上,赵佶画鹤之雍容华贵,边景昭画鹤之高雅自然,沈铨画鹤之高蹈优雅,各得其妙,而共同之处是对“鹤”华贵高雅形象的艺术再现。它们所展示的,是一种“精美华艳而意味高贵深永的艺境”(宗白华),这正是中国文艺的魅力所在。因此,“鹤”之被呼为“仙鹤”,与文学艺术的塑造密切相关。
传统绘画中的鹤,多以工笔的形象出现。盖由花鸟画中,要传神必须先赋予对象以相对准确的“形”,作为一种机警灵动、远离人群的动物,古人把握其生动造型有一定难度,而现代科技为我们了解观察鹤之野生习性、生活状态提供了便利;艺术学院造型基础的训练,又为当代画家描绘物象提供了技术支持。因此,李子侯对于鹤的观察与描绘,便可称是一种有情化的艺术观察与创造的结合:注重师法自然,以写意之法,于形象上把握鹤的自然神态之美,又迁移自己的感情于其中,增加艺术家“心”的活动,以文化意象角度入手,着力渲染其高洁、优雅形象。李子侯画中的鹤,得其形而绘其神,是理想化的、文化内涵丰富的,这使他的艺术远承文人画传统,写意画鹤成功的同时,也丰富了他的工笔绘画艺术的文化内涵。
世人多知李子侯先生擅工笔人物画,尤其是在表现江南意韵方面,领一代新风。在写意花鸟画领域,李子侯先生画鹤的艺术状态,则是“极工而后能写意”的典型。李子侯先生写意画鹤,强调意在笔先,融入工笔意味,把深思熟虑的构思与熟练的笔墨技巧结合,墨色干淡并兼,笔法苍劲率意,布局疏密相间,以少胜多,造型准确而笔简意足,脱尽时熠而高蹈绝伦,具有清新雅脱的意趣。他笔下鹤的形象,或谦谦似君子,或高蹈如雅士,生动再现了高洁、刚正之气。其鹤或立于松、梅之下,潇洒临风,于象征意义上协调统一,或于湿地环境之下的芦苇丛中,姿态优雅,与鹤的生活环境与习性合拍,形成了韵味雅洁、风格独到的艺术创造。
丰子恺论梅花时曾说到:对于窗前的梅花,我们只能观赏一下,至多低徊感叹一下,但在宋朝的画家杨无咎,处处是杰作的题材,我们看到了梅花的横幅,往往觉得比看到真的梅花更多微妙的感动,于此可见艺术的高贵。梅花受世人的青眼,全靠画家的提拔。李子侯先生创作的一系列翩翩仙鹤,散发出无限天机。在再现鹤的形体时,获得了鹤这一形象潜隐的真善美,因而使画境深而旷远,令人体味不尽。读他的画,我们可以感受到那恬静幽远又高雅清心的意味,获得一种高贵圣洁的精神享受。这是一种寄托情趣、追求人格的艺术。在李子侯先生画面高雅而优美的境界里,鹤形象的“和谐”与“韵律”,精神的“高洁”与“优雅”,是艺术家对于人们最珍贵的赠予。我们也可以这么说,鹤在当代人们心目中有了新的美好形象与象征意义,李子侯先生的艺术表现,有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