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烂与荷花有着不解之缘。
他诞生在荷花的生日里,迷恋着荷塘。他以荷塘里的景致入画,竟然三次入选全国美展。
江南的旧俗称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荷花的生日,在这个季节里,满荷塘的碧绿和粉红正将末伏的暑气一点点逼向秋色,深巷和野村里的老人会用莲子粥、藕饼一类的素食,祭奠这个离尘出染的荷花仙子,祈佑平安的日子祥和美好。
50多年前,当母亲把叶烂领到这个世界的那天,灌云的老屋前后荷花开得正灿烂,灶台间飘出幽幽的藕饼香。年幼的生命就在这样一个浸着荷香的日子里开始了。
在叶烂的记忆中,荷塘是童年最有趣的地方。小鸭在那里游戏着长大,叫不出名字的长嘴鸟在叶茎间穿行,蛙声、蛇影、蜻蜒……一切的新奇都在惊讶中揽入心田。躲在树荫下将鱼钩沉入荷塘,垂钓着最大的诱惑和愉快。夏日的夜晚,躺在露天的凉床上,心里还在惦记着被荷杆缠断的鱼钩上是否还挂着鱼?
因为眷恋着荷塘,在叶烂小学课本空白处,画满了小鱼小虾蜻蜓蚂蚱,叶烂的绘画之旅就是从这里迈开了天真的脚步。
直到后来在军营中画画,考入南京艺术学院,向陈大羽等老师讨教,叶烂都没有忘却故乡的荷塘,以及荷塘四周朴实善良的父老乡亲,那是他心中追求艺术的善本。他在早期的绘画作品中,《小鸭官》、《咱送妈妈上大学》、《夜诊》等,都是把对故乡的质朴情感涂上当时的时代色彩创作而成的,那种情感的流露没有一点掩饰和虚伪。
“文革”结束后,一个全新的艺术时代正在中华大地上萌生。在这之后,叶烂对中国画的钻研更加贴近中国画的本质。他没有踩着别人的脚印走,而是朝着自己选择的荒陌迈步。他把大写意的磅礴之势和文人骚客的性情之意揉成自己的笔墨,描写心中的花鸟世界,最终形成了叶氏风格。
“画风新奇而独特,用笔生动而洒脱。寻常的题材,在他的点染下显得如此有趣……他用一种流畅清雅的水墨线条,创作出一个充满生机和颇见现代意境的意象天地”。这是朱道平先生对叶烂作品发出的感叹。而马鸿增先生评价叶烂的艺术更是一针见血,他认为叶烂的大写意花鸟画“画面意象造型与心象内涵相契合,加大水分量,下笔酣畅淋漓,一气呵成,灵性的形态和随机的变态俱出之。又善于一色见丰富,诸色求统一,墨色交渗,浑然一体,平淡见天真。用水一绝,非其莫属。”
人们在评说叶烂的艺术时,总会提及他对荷塘的钟情。他的这份钟情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荷塘馈赠给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1994年,叶烂以《秋塘染霞图》首次入选全国美展,从此,荷花题材的国画带给他的运气就一发不可收拾。1999年,江苏入选全国九届美展的大写意花鸟画仅有两幅,一幅是陈大羽的《松菊颂》,另一幅就是叶烂的《金色的池塘》,涨满整幅画面的秋荷,浸染在混沌的夕阳余晖中,给人无限的惬意。2004年,叶烂又以清新淡雅的《荷塘月色》从数万件送评作品中突围,再次入选全国十届美展。
以同一物象为创作题材并连续三届入选全国美展,叶烂算是创造了一个奇迹。在这期间,他还以各式各样的荷花图“置换”了各式各样的专题大展的若干奖项。人们开始关注这个披着长发留着胡子的男人,莫非他生来就是荷花的命?
在我的印象中黄永玉的斋号是“万荷堂”。叶烂更直白地叫“万荷塘”,乍看上去不像斋名,倒像是种荷专业户。其实他没有半分荷塘,万荷只是摇曳在他的心池里。
自古至今,中国文人对荷花有着根深蒂固的情结,咏荷的美文很多,周敦颐有《爱莲说》,朱自清有《荷塘月色》,诗仙李白干脆把自己的号取为青莲居士。唐宋的庙堂壁画上有荷花,民间更是以荷喻一团和气。自八大浓墨泼荷之后,张大千、潘天寿、刘海粟都画出了自己面貌的艳荷妖姿。正因为荷花凝结着更多的人文精神,画坛上喜欢画荷花的“遍地开花”,而叶烂这一朵分明已有几分姿色。
画出荷花的鲜活真不容易。汉乐府有很多描写荷花的古辞,辞中的“采莲”是指“寻爱”。由此而言,叶烂痴迷荷塘而收获颇丰,理应是爱的结晶。
不知这位陷在荷塘里的“贪婪之徒”还要采摘多少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