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周惠斌
孔子(前551?前479)是我国春秋末期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和教育家,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孔子圣迹图》是一部反映孔子生平事迹的连环图画,也是我国历史上具有完整故事情节的最早一部连环画。
《孔子圣迹图》的问世,经历了一个渐次完整又日趋成熟的过程。一方面,汉魏和唐宋时期比较单一的各类反映孔子形象的画像的诞生,包括卷帙浩繁的文字著作,为《孔子圣迹图》的酝酿与完稿创造了良好条件;另一方面,随着历代统治阶层对孔子及其儒学思想的重视,也为《孔子圣迹图》的刊行奠定了思想与物质基础。相对较为完整的《孔子圣迹图》,最早见于历史文献著录的,当推宋代孔津的《孔圣图》三卷。此后,随着参与创作人员的不断增多,人们对题材的认识与挖掘的不断深入,其内容逐渐完善起来。不同历史时期,《孔子圣迹图》在版面和绘制手段上呈现出不同样式,计有木刻本、彩绘本、石刻本、珂罗本、影印本等多种。
木刻本《圣迹图》。据现在掌握的史料和有关研究者的分析来看,目前所能看到的最早的《孔子圣迹图》始于明代。明正统九年(1444),监察御史张楷依据《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述的孔子史实,旁采《论语》、《孟子》等,辑成《圣迹图》,反映孔子生平的29件事,并撰写了每幅图的说明和赞诗,木刻传世。其后,弘治十年(1497),何廷瑞等又新增9件事共计38幅后重新刻印,但新增9图有说明而无赞诗。据郑振铎先生考证,他所珍藏的《孔子圣迹图》即是此种木刻本,他编印《中国古代版画丛刊》时,就选印了明正统刻本《圣迹图》,并在跋语中对其艺术价值作了高度评价。
彩绘绢本《圣迹之图》。其绘制主要也是根据《史记?孔子世家》,且文字多用原作,选择的是孔子生平中较重要的行迹,有文有赞,但无题目。《圣迹之图》共36幅图,每页宽66.2厘米,高41.4厘米,画心宽57至62厘米不等,高近33厘米,无款,作者及绘制年代不详。其图前有二跋,其一为雍正七年(1729)跋,认为出自明成化、弘治(1465-1505)年间。由于其相隔年代相对较近,这一说法较可信。但此册彩绘本中,著名的“礼堕三都”、“韦编三绝”、“论穆公霸”、“五乘从游”、“灵公郊迎”等故事都未反映出来,于理不合,故推知这一彩绘本的原本可能未完整保存下来,今存的只是残本。山东曲阜孔府保存着该彩绘绢本。
石刻本《圣迹之图》。最早的《孔子圣迹图》石刻本始于明万历年间。据《圣迹殿记》记载:“阙里故有圣迹图若干幅,在枣梨……散在各庑。”万历十九年(1591),山东巡按御史何出光提议将木刻改为石刻,并于孔庙隙地创建“圣迹殿”加以保存。次年,山东按察副使张应登按部都曲阜,又建议增加“克复传颜”、“孝经传会”、“合葬于防”、“过庭诗礼”、“望吴斗马”、“杏坛植桧”、“三垅植楷”等7图,将原稿增至112图。石刻各宽60厘米,高38厘米,既有孔子事迹画面,又有标题及文字说明,由毛凤羽汇校,杨芝(维扬)作画,章草刻石,至万历二十年十二月告成。相传,其画图底稿为宋人画本。今孔庙圣迹殿内陈列有120块刻石,其中,总题目“圣迹之图”(篆书)1石,文字9石,画幅110石。
珂罗本《孔子圣迹图》。民国三年(1914)十一月初,上海商务印书馆采用珂罗版形式,开创了近现代史上出版发行《孔子圣迹图》的先河。画宽13.5厘米,高19厘米,工笔重彩,画法细腻,人物逼真,装帧精美。从该书的序言中可知,它是依据明万历石刻本临摹而成,为保持原画风貌,画中“纤悉不可改”。
影印本《孔子圣迹图》。民国二十三年(1934)三月出版。原北平民社编辑李炳卫在该书序言中介绍:1933年春,他为民社图书馆搜集古今地图时,“无意中获得《孔子圣迹图》百余幅于书肆。其笔法工隽,迥异寻常,审知确系名家珍藏之品”,因而“旁采资料,从事汇编,敬谨影印”。该影印本含“孔子小像”在内共104幅图。至于所获为何种版本,是刻本还是原作,序中语焉不详。经对照比较,此本与孔府石刻本最为接近。
此外,“孔子圣迹图”在明嘉靖时期有翻刻正统木刻版本;明崇祯时期有吕维祺的木刻本,计105幅图(郑振铎称之为“气魄很大,笔力雄劲”。清乾隆七年又摹其翻刻;民国十二年,曹锟又曾命人摹乾隆本以工整水墨绘制,并为之题字“万世师表”,于民国十三年由昌明圣学刊印)。清康熙、乾隆、嘉庆时期,也都先后沿袭前述种种版本翻刻过《孔子圣迹图》的木刻本。清同治初年,王羲之六十三世孙王敬曾从书肆得明刻本《孔子圣迹图》,计60幅图,“解衣质钱赎之以归,装裱珍藏五十余年后重印千册,以启大众尊圣之心”(民国四年,财政部印刷局曾据此翻印为竖16开本)。同治十三年(1874)又有孔宪蓝刻本,计105幅图,画宽41厘米,高29.5厘米。建国后,上海古籍出版社、山东美术出版社、中国书店、河北美术出版社等也刊印过以木刻本、彩绘绢本、石刻本为底本的“孔子圣迹图”,而原民社的影印本则更为许多出版社所摹印出版,影响最广。
明清两朝的数百年间,“孔孟之道”已形成一种绘画专题,甚至有了较为定型的图谱。但细加推究,各种版本的《孔子圣迹图》内在之间还是有一定渊源和由简单到完整的演变过程。若将彩绘《圣迹之图》与石刻本《圣迹之图》相比照,可以发现,彩绘本仅“在齐闻诏”一幅为石刻本所没有,“丑次同车”在彩绘本中为两幅画面,但文字只在一幅之上外,其余画面绝大部分相同或基本相类。如“汉高祀鲁”一幅,石刻本只比彩绘本减少了高祖背后的武士二人,文字减去了“赞语”,添加了题目;“治任别归”一幅,石刻本仅删去了左上角的树木及文字“赞语”;“归田谢过”一幅的画面也仅删去了左下角小桥等景物。这些都说明,彩绘本与石刻本有一定的渊源关系,或者两者都是以孔庙旧存的木刻本为底本,或者彩绘本本身就是石刻本的底本。而由于它们在问世时间上肯定有先有后,据此可以下结论:彩绘本《圣迹之图》的出现应早于石刻本《圣迹之图》;换言之,石刻本不可能是彩绘本的底本。其依据有三:一是构图上,石刻本比彩绘本更为集中,如“丑次同车”,彩绘本出现了两幅,石刻本合二为一,画面选择了卫灵公夫妇同乘、孔子愤而欲去的瞬间;二是石刻本均有四字题目,较彩绘本更为醒目、完善;三是石刻本一题一画,较彩绘本更为合理、成熟,如“化行中都”、“诛少正卯”、“鲁国大治”三幅在彩绘本中仅表现为一幅“诛少正卯”。所以可以这样认为,彩绘本理当比石刻本《圣迹之图》早出现,彩绘本的跋中“出自成、弘间”的说法是正确可信的。
目前所能见到的公开出版的彩绘本,如齐鲁书社出版的《圣迹之图》,是按石刻本的体例,给原来无题的画面统一加上题目后整理而成的。彩绘本原装裱成册,后来散开,因无法得知原来的排列顺序,因此编者在出版中根据《史记?孔子世家》等书中所记述的前后顺序重新排列,而未采自《史记?孔子世家》的“麒麟玉书”、“二龙五老”、“钧天降旨”、“命名荣贶”、“跪受赤虹”五幅,则按照传世的石刻本中的顺序依次插入,这一切都应该为收藏和研究者所重视。
《孔子圣迹图》从明代算起,流传至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虽然图文作者、篇幅形式、绘制手段等各不相同,但总体而言,它们都以时间为经、事例为纬,反映孔子的生平事迹,不失为一册我国现存最早的反映人物事迹较全、具有完整故事情节的连环图画,是一部形象化的孔子编年史。不论是木刻本、彩绘本、石刻本、珂罗本、影印本,均体现出图文并茂、故事生动、绘制精细、线条流畅、形象传神的特点。它对于后世连环画的形成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在形式与内容上,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总之,《孔子圣迹图》不仅是我国文化艺术宝库中的珍贵遗产,而且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审美价值和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