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忠亮作
我曾在作品题拔落款中写下这样的诗句:“蘸墨拭笔,屏心静气,气入丹田、气流指尖,通过笔杆、笔头,顺毫端透入宣内,心静神凝、思墨专注,顷刻诗思流畅、笔墨淋漓,意念、画境无不通神,此国艺、国技、国画之精神所在也,诗随画出,画随笔现,笔随心动,心随意行,趣由笔生,法随意转,斯之谓矣。”这就是我在中国画创作意境的至高追求。在艺术活动过程中,不仅创作者可以完全沉潜于一种高华的精神享受,而观者也同样融入了此种精神的享受当中,似经历了一次精神游历。艺术的创作与欣赏便是如此的美妙而不可言状。
当我在提笔蘸墨开始创作时,外界的杂乱心绪才会隐然消退,留下的是一片清风畅惬的心境,进而忘怀得失。只有此时,手中的毛笔才会敏妙地表达出身心奔涌的情怀。而在行笔之际,才能与天地浑然一体,行转自由,似有神助。那嫣然是一种远离尘嚣而忘形自得的状态。似可与画中人物进行情感交流,进入忘情妙境,此时才可谓真正的人生快意。
中国绘画的创作过程恰似一次次游历的过程。本人以为,中国画大家皆见景生情,随机应变,当眼观六路,胸有成竹,方可放逸自如,出神入化。我喜欢在众多好友的观赏下,即席挥毫创作。识者共知,在没有观者的情况下,我是无法画出满意的作品来的。这已经成为了我个人的一个创作习惯。我在画巨幅人物群像时,是先从中心人物的五官开始下笔,不打草稿,采用放笔直取的画法,将画面中众多人物的头像部位完成后弃笔休息、观察,再考虑每个人物的头像下面需画何种身体造型,以达到彼此相互呼应、关联、对话,以求画面的节奏、疏密、聚散、轻重、虚实,才能得到和谐匀称的构图效果。再后,安排背景环境,由近及远,题诗落款,盖印完成。其自由逸趣,妙不可言状。这样的作品则不可能重复,而必须如此便真正体现出艺术特点。倘若今天,真正优秀的中国画家作品,被国人所识、所悟,其优妙,则理当可以侧身于世界优秀艺术作品的行列。
我一向厌烦人际繁庸之事的干扰,乃至我后来的不问世事、不予应酬、隐逸独步、潜心修艺,才有今天。我于绘画惟真是求,源于中国画之材料特质,极擅于抒怀,一气呵成。我向来不长于描摹叙述,同时,由于中国画之造型以线条为基础,加之不可涂抹删改,不容易“心为形役”,挥写之际的偶得,往往能达至不可预期的结果。这里为画家提供的可施展才智的空间可谓太大了。因之,中国画倘若真正做到融主观情怀于客观万象,就必须体会到谢赫《古画品录》中六法之说,尤其是六法之首的“气韵生动”说,南梁范缜:“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言神亦不可离形而独存。这种形神关系按照范缜之说需要我们辨证以视之,如此,方可帮助我们在创作过程中加以理解。
艺术如同自然界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是可欣赏的,而真正的艺术来源于感动,一幅好的作品首先要能感动作者自己,才可以感动读者,学会欣赏周围一切美好的事物。回首我们民族的先贤们,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他们赏云、赏花、赏草、赏瀑、赏雨、赏月等等,他们不放过身边任何美的东西,这是他们的智慧,他们的精神在大自然中得到了再生。这种天人合一、和谐相生的境界,正与现代西方的环保理念不谋而合。同时,我们现代人对于那些人类文明的不朽经典之作,包括音乐、美术、舞蹈、建筑、文学等等,也应保持着维护和传承,目的是让我们的下一代懂得欣赏,不应忘怀和丢弃民族传统之魂。
长久以来,我向往着“纯粹”。而这个概念,总是对我在创作中的艺术追求和人生理念产生出奇特的魅力。我偏爱彻底性和“纯粹性”。经常情不自禁地想起黑格尔、贝多芬和舒伯特,想起康德、瓦格纳和尼采。我觉得,在他们身上,各自都在不同的领域去逼近他们所认为的“纯粹”,或更准确更强烈一点的概念是“绝对”,这就是一种悲状。在我看来,这逼近才是人类所追求的善的最高体现,也是艺术家艺术魅力的最高体现。
在我的前半生岁月中,我一直竭尽全力投身于我热爱的绘画艺术创作。四十多年来,在尝试充分自由状态的生活方式和艺术创作方式中,尝试相对“纯粹”的艺术状态,我向往精神的独立和思想的自由。当然,众所周知,艺术家原本是相对独立的个体活动者,这是由其职业特性和艺术创作方式所决定的。而我的特立独行似又有所不同,也许其中有与命运抗争的因素。多年来,我以沉潜的方式生存着,如此保持着沉默,默默地画着,疯狂地画着,如此二十多年。其中十年云游、十年面壁,伴随着十年苦读。如此数十年漫游在自己的艺术王国里。记得西方有位著名画家的理论叫做“漫游到自己的内心世界”。此论支持着我在长期的艺术创作生涯中,享受孤独,学会了同“自我”对话。我觉得,这种生活方式是我最幸福的选择。于是,我向往有纯粹精神的诗人艺术家的独立创作环境,我向往我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创作出属于自己的“真正艺术”。而这种真正的艺术,伴我度过人生中最艰难和最失落的岁月。尼采曾说过:“艺术是生命最有力的兴奋剂”。我相信,他所提到的艺术,就是我理想中那种纯粹的艺术。而从事这种创作活动的艺术家,应该是那种“漫游到自己内心世界”的艺术家。特别是从事中国传统绘画这一特殊且极富魅力的人类绘画艺术形式的画家,更应该去正视其经过长期发展所形成的其审美习惯的文化积淀,即那种对东方“笔墨”从初期依物象到依自身运用的至高艺术境界的追求。以及那种对高广精深艺道的深层理解。对那些历代书画大家长年潜心致力于笔墨之深度的体验,与画史、画理、画品钻研之深刻、理论之精审加以理解和体验。
在中国传统绘画艺术中,道的精神性,心灵的抒怀性,那种情景合一,心物合一,天人合一的高华境界,使得中国画的艺术品味、艺术内蕴,在作品上体现出画家个人的情感寄托和审美理想的追求。总之,我们向往的艺术之光就是中国传统艺术的来自于佛教及禅宗的辩证思维,那就是“和”,即“协调”,s便是艺术的核心内蕴,也是宇宙万物的核心内蕴。
识者共知,中国传统绘画之内在传承的本体内蕴,均以书法宣泄作者内心情状而为之。绘画,通过一系列的东方美术手段,将皴、擦、点、染、勾融汇呵通,古法用笔一气挥成,所谓妙法内得,气韵生动,笔生墨活均体现于之中。畅墨惬笔,抒怀叙意于其中,确可从笔、纸、墨砚之中感悟到东方艺术的深厚博大、空灵飘逸。中国绘画发展到今天,吸收、融合、贯通形成了新文人画派之典经神韵,当今画坛确已无法忽视之。
我认为,中国新文人画派中表现的儒、道、禅之意,是真正能使世人感悟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哲学思维和境界内蕴了。所以,我在创作中十分注重将其精神的意会运用于本人笔墨之中。所谓中国画之笔墨的真正意义是以书法为基础所形成的各种法式的灵活运用,而中国画的工具材料恰恰是为创造出此种笔墨语言而被选择和利用的,这是我们的民族艺术和意识形态的基本概念。而当代中国画家,要想画出优秀的、耐人寻味的、饱含笔墨情趣的好作品,就必须从书法、笔墨入手,不然,再好的题材与物象也会失去东方水墨画的真正意义。所以,中国画要讲其道,明其理,要有品味与思索,要追求逸趣天成,追求真谛内蕴,追求画外境界,这些都对中国当代画家提出了创作的前提要求,本人在创作中当心摹手追身体力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