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俊
在“西风烈,长空雁叫”,西画潮流、现代观念多元碰撞挑战下,中国画的发展正处在一个激烈变革的漩涡之中,“笔墨当随时代”,如何从审美理念、形式、语言等方面反映时代精神,则是画家面临的艰难选择,要么选传统没有的,要么把传统做出新意,而河北画院院长、河北省美协副主席南恽笙则以作品实力说话,“出新变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释放自身内在的生气活力,以“南氏特色”回应了时代的呼唤。
南恽笙画马透射出对精神灵魂的关注。画马最难是精神,马是食草动物中最精良勇敢的动物,马也是中国画中最常见而难画的题材,谓其常见,是画史上为马传神者名家辈出,传世之作异彩纷呈,如汉代青铜器中的《马踏飞燕》、魏晋壁画中《牧马图》、唐代《虢国夫人游春图》、宋代的《五马图卷》、金代《六骏图》及元代《饮马图》等,画马技法上,古人早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高度;谓其难画,是“此马非彼马”,画马成名,不仅成了画家的心病,而且马也成了人类精神生活的承载者、象征者和崇拜的“图腾”。“德至山陵,则泽出神马”(李善《孝经援神契》)中华民族历来崇尚马的骨气风神,灵性品性,其期待与精神寓意,远远超越了马自身的本质属性。中国画艺术思维的理念,使一代代画家妙笔生花创造出了层出不穷的心中之马的艺术形象,“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龙马精神,因其承载的力量、速度、野性、智慧、活力与激情的特质,业已演化成了龙的传人、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南恽笙的作品《圣山骏马》、《六骏沐春风》、《草原风情》、《骏马与拉姆央金》等,则是他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相结合产物。他骨法用笔,皴染兼施,以形写神,笔墨点线,成熟肯定,不论是写意“春风得意马蹄疾”,还是状绘“踏花归来马蹄香”,是表现雪域腾踔之骏,还是传神草原游牧之马,无不给人以自然美、灵性美、力量美、气息美和精神美的联想。画面上,那原本野性自由的马,与人相伴时,是那样的平和温顺,又是那样自然谐和,洋溢着人性与思考的魅力,这是画家心灵天性的投射,更是画家对真善美的艺术诉求。南恽笙画马喜欢把马和草原藏女画在一起,画面上那藏女,看不到一些画家笔下脏兮兮的感觉,他笔下的藏女形象,眸子里看到的是纯洁和清澈,表情里散发的是真诚与和善。南恽笙对千百年来雪域高原创造传承下来的文化与文明慕而仰止,对险恶生存环境中炼就的藏民族强健的体魄、坚韧的性格啧啧称羡,对藏女美丽的装束、和善的眼神、真诚的微笑,气息的神秘,未曾污染的淳朴品格击节称叹。他喜欢刻画她们的表情和神态,通过细腻丰富的笔墨来表现她们的内心世界,他的画,真切地表达了他对人的精神与灵魂的关注,热眼人生,对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充满赞美与肯定,这也使他的作品有了人性的温度和思考的深度,进入了更高的艺术审美层面。
南恽笙画荷含蕴蓬勃向上时代气息。他画荷画心,随性而为,挥洒自如。周敦颐《爱莲说》早已铭记于文人君子之心,出污泥而不染,成了磊落、高洁、清雅之襟怀的写照,连那释道两家也对“莲子心”“芙蓉貌”加以赞许,更不要说石涛、徐渭、八大山人、张大千这些古今画荷高手了!尤其张大千还如数家珍,总结出了用中国书法真草隶篆画荷的诀窍:“荷杆用篆书,叶子用隶书,瓣子使楷书,水草是草书”。宋人工笔画荷,多呈华贵富丽之态,元以后画荷,多为淡逸飘然出世之姿,然传统荷画,更多的则是以残荷之相,写意家国人生凄凉悲愤之气,而南恽笙笔下的荷画《玉洁冰清》《浓妆淡抹总相宜》等系列作品,则是他参悟传统,不泥传统,入出传统,立足新意的例证,他的荷花,呈现出对自然对生命的热爱与真情,传递着乐观自信的正能量。他画荷有形不拘于形,生态规律了然于胸,形诸笔端厚积薄发,荷叶之倚卧仰俯,或正或侧,一任卷舒;荷花之秀含放谢,揖让向背,信手拈来;荷干之折曲斜直,或干或湿,自然天成;荷瓣之勾勒点染,或艳或素,心手双畅,气息通达,墨尽其妙,节奏热烈明快。他画荷,追求形似,更追求“似与不似”之间的那种精神表达,那荷花没有了雍容华贵的富贵气,去掉了残荷凋零的破败相,动而不浮,静而不滞,素而不寒,艳而不俗,浑而不张,残而不败。画面构成满而不臃,满而不散,满而不溢,使他的荷在审美上与新旧文人画,远远拉开了距离,超越了前人孤傲轻狂的气息,大气流贯,真气弥漫,洋溢着蓬勃坚毅的阳刚之气,释放出热烈轻快的生活气息,真切地表达了他对自然的向往与敬畏、对传统的继承与超越,对生活的热爱与赞美的情怀。
南恽笙的山水,天人合一,物我两忘。他笔下的太行山水,既是他艺术视野的重要部分,也是他观察生活,体悟生活,寄物咏怀的心灵倾诉。他读小学时,雨中池塘那荷叶上滚动的水珠,“大珠小珠落玉盘”,给他留下了栩栩如生的童年回忆;长大后,夜游长江三峡,望着那如梦如幻的黑山头,他说自己激动得一夜无眠。天赋、性情、学养使他对大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与灵性,生活不仅启迪了他的艺术灵感,生活也滋养了他的艺术天分,他以敏锐的目光,诗意的情怀,审美的思考,观察自然,反思社会,体味人生,创作出了?含山水魂魄,宁静平和,丰茂华滋的太行《吉祥家园山水画卷》,作品不仅呈现出深厚的传统文化的底蕴,更有一种兼收并蓄、出古出新的精神意境,从中,我们不仅可以感受到画家主体精神的艺术心灵的有力脉动,还可以真切感受到画家对人生、对社会、对自然和谐的憧憬与向往。中国画的散点透视,比西画焦点透视有着更为自由的能动空间,南恽笙发挥中国画这一优势,为北方山水写照传神,他不仅画太行山水的嶙峋嵯峨,还把南方山水的林木葱郁、缭绕的云雾融了进去,他参悟自然山川的神髓,不拘于自然山川的形貌,他以自己对中国山水画写意抒情特质的把握,摄取自然山川在心中的意象,化实景为情意的虚景,创立形象以为象征,使心灵具象化,画自己心中的太行,注重心灵的传递,诗意的表达,意境的拓展,画魂的凝聚,既保留传统绘画文化的元素,又呼应时代精神,将传统文化与当代艺术的有机衔接,将太行山水、云气、林木、雾霭等具象山水形象,转换为抽象的山水意象,把静态的空间与动态的时间不着痕迹地融为一体,创新出了具象与抽象并存,写实与移情并重的山水境界,使传统的山水画题材,不仅具有了笔墨形象,人文情愫和东方文化意味,而且焕发出了浓郁时代的气息。南恽笙笔下的山水画,不奇不怪,不浮不躁,无妄下之笔,无斧凿之痕,苍润相济,娓娓道来,意趣横生,妙合自然。其画品深沉,宁静,平和,大气,灵动,深邃,不仅彰显出“治大国若烹小鲜”驾驭题材掌控全局的能力,还呈现出一种静水深流,斯文含蓄,不逐俗流的个性表达,更画出了他对中国山水精神、文化品位的不懈追求。
面对当代中国画发展面临多元文化冲突碰撞,南恽笙以我立我意 我画我画的独立人格与独立艺术态度,从传统文化中一路走来,恪守着中国画精神,抒发着对生活的感受,追求着对审美理想与文化品位的完美表达,不仅使传统的中国画拥有了时代的元素,拓宽了中国画的意境和内容,也使作品焕发出了引人共鸣的视觉感染力和心灵震撼力,从而具有了更高的艺术价值和艺术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