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成忠臣
明年是中国美术界一代宗师黄宾虹老先生诞辰150周年暨逝世60周年。黄宾虹是划时代的艺术大师,他在绘画上的天赋和艺术成就,是纵贯古今,也难有望其项背者。其艺术突出的方面在于他晚年在总结前人的“五笔法”和“七墨法”基础上,成功地运用那长短不同的笔触皴法,以及大小、浓淡、干湿等各种不同的笔墨方式,使他的作品呈现出浑厚华滋、雄健苍莽的个性风格,反映了传统山水画在沉寂百年衰微萎靡时期后,因受到西方文化交流撞击;呈现出生机勃发、大气磅礴的时代特征。
由于黄宾虹艺术是一种曲高和寡、不为人理解弄懂的纯正艺术,同而不归类雅俗共赏,而在当时无法迎合大众口味不受欢迎。为此,黄宾虹发出“五十年后方识我”之叹。但令黄先生始料不及的是,在他去世五十多年后,绘画成就不仅已逐渐为世人所重视,而且在全国上下掀起了“黄宾虹热”,他的画竟成了临摹抄袭的重灾区,全国各地出现了众多名师培训班,大多导师都效法他的画风,再把这种画风传授给一拨又一拨的学生们,把山水画坛搞成了全国山河一片“黑”。但这些导师们对黄宾虹艺术内涵,特别是黄宾虹怎么回事是一知半解,更谈不上能达到黄宾虹那样的艺术境界和高度。他们只是抓住了黄宾虹画风容易摹仿的特点。但黄宾虹画风里那潇洒简远,天真烂漫、逸趣无尽、散发着无限的审美情蕴的特殊气息的韵味是永远也难以模仿的。学画直接取法黄宾虹风格的作法是不可取的。培训班里永远不会出大师,真正的艺术是符号,而不是别人的翻版。真正的大名家那有办班的。
学习传统国画,第一步应是临摹,“传移模写”为六法中的一法,这是老祖先传下来的一个法宝,第二步是写生,师法自然,第三步是创造革新。如一个从事绘画的人,仅以模仿他人,全盘照搬,模拟不化,就失去了创作的意义。潘天寿曾指责“中国人从事中画,如一意模拟古人,无丝毫推陈出新,足以光宗耀祖者,是一笨子孙”。齐白石更是语出惊人“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句话狠狠地道出了专以模拟为能的危害。学画习黄宾虹画风本无可厚非,但要在艺术上取得成就,只能事倍功半,学无所成,仅得皮毛而已。我认为,黄宾虹画风可赏不可法,这是他独特画风所决定的。重要一点在于他在艺术上是穷其一生精力,大器晚成的集大成者。任何人在国画上学黄宾虹都不可能成大气候,这是这一特殊风格限制。黄宾虹的画一学就像,一像就死,因为他的风格太偏激,而这种偏激性已经到了临界点,只能有其一不可有其二的。如学习国画早期临摹那些程式化的山水,具有包容性可塑性,从临摹开始打好基础,再融会贯通去创新,容易进去也容易出来。这是因为这种包容性可塑性保证能做到由一到二到三的可持续发展。而黄宾虹画风是没有程式的偏激性,进去容易出来难。他的主要特征是从有法到无法,从神格到逸格的演化,再达到人格内核的真正外化。他晚年病目后的信手所为,恰是他艺术功力修养的自然流露,其境界之高远,远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黄宾虹画风是与其深厚的书法功底相融相通的。他是一生深究书法递变形演,演化之体态,悉心钻研,苦心探源,而悟出的积点成线、石如飞白木如籀的奥秘。也正如此,学黄宾虹画风是很难学到真谛的。一句话,黄宾虹艺术是从童子功开始,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他的艺术是苦难玉就的。没有黄宾虹那样丰富的人生经历,也就不可能学到黄宾虹艺术的神髓。
中国书画艺术的传统历来讲究笔法,墨法的程式化锤炼,这种陈陈相因的思维定势造成中国艺术的重复和单调,致使中国艺术缺乏了想象力和创造力,缺乏艺术应有的嬗变活力,而黄宾虹艺术里那种横涂竖抹造成的“视觉符号颠覆视觉规范”所带来的多义性,阐释出多样化与开放化,而与传统大相径庭,是属于他所处的那个历史时空的“现代派”。其作品里流露的思维取向,为中国画坛带来新鲜的视觉和别样风范。他是公认的中国画革新的先行者,新国画的开拓者,他突出的贡献在于,在当时画坛弥漫着一股仿袭泥古,重复僵化,死气沉沉的颓风之下,而力挽衰败已极的中国画。
学习黄宾虹的艺术,不能在形而上下顾盼,应该学习他形而上的创新精神,学习他对传统取其精华,剔其糟粕的扬弃精神。作为生活在当下的我辈,要有关注现实,抒发真情实感的历史使命和担当。唯如此,才是对黄宾虹艺术的真正学习和弘扬。
来源:《艺术品鉴》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