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世博
女画家张弛创作的2010厘米水墨世博长卷[海上揽胜]，正展示在世博会五大主题馆之一的城市足迹馆。
有幸之前观摩她创作，并感悟她之感悟。
“静下心来，慢慢体味，这些高楼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在大气的笼罩下、在时间的推移中，它们变幻莫测、巍峨庄严，只是改变了形态的山峦而已。放弃固有的概念，带着平和宁静的心态，我们居住在繁华的都市，同样可以感受到在山区才能领略的气象。人、城市、自然之间也有了和谐平衡的状态。”对于这位旅居日本20多年、皈依山水的水墨画家来说，如何表现自然景物，是胸有成竹的。但如何把握好对现代城市建筑的态度，是个难题。而正是在这一世博画卷中，她对城市建筑独特的精神观照，使我从另一个视角感受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内涵。
陈佩秋先生从张弛构思草稿开始，悉心指导、点拨，引导其将水墨艺术之精髓和世博精神交融，她于长卷卷尾欣然题字：“二零一零年上海举办世界博览会，张弛画家为宏扬我中华盛业，积半年之刻苦努力，成此浦江长卷。且于创作之始不辞艰辛，亲临实地取景登高写生无数。此卷自浦江源头浙江安吉起至吴凇口及崇明岛两岸风情尽入笔底，洋洋六十尺长卷歌颂浦江世博，蔚为大观。余何幸拙笔补鸟并记数语于后为中华盛世及张弛妙笔赞叹……”
“笔墨当随时代”，但要使中国画中的水墨笔法诗意地挥洒在2010的世博物象间，这是令人心往神驰又胆战心惊的探索。可以说，世博是一次世界环保创意、科技竞争的盛宴，它有很多未来的属性，有超现实的精神。而中国水墨则沉淀着很多传统人文印记。当水墨遇到世博，会有怎样的幻变？
从2009年春天开始的半年多时间，张弛沿着黄浦江溯流而上，穿越安吉山峦起伏的大竹海，在悬崖峭壁间发现浦江源头；顺流而下，在松江古城、七宝老街寻找上海之根；辗转浦江两岸，搜尽奇楼打草稿，融合世博会场的现代建筑；直至登临吴淞口了望塔、踏上崇明东滩湿地，感受江水归海，有容乃大的浩然之气。
旅行写生的画家不少，但像她那样如此执着、虔诚地和物象交流、感应的国画家不多。
在镌刻汪道涵题词“黄浦江源”的山岩旁，飞瀑直下，她居然一把拽住钢索，跃身荡过山谷，连同去的司机也不敢。晃到瀑布正上方时，她还俯首细看这活泼的生命源头水花层层，不料这一低头惹来了二百七十度的大旋转，把她惊出一身冷汗。“我恨不能变成飞鸟，忽近忽远，或高或低，自由地切换视点，全方位感应物象的生命气息。”一惯静逸、优雅的张弛，眼神里闪着女生般的顽皮。
在感受张弛的世博长卷时，我发现她写生时获取形象已不是最重要的，写生最令她兴奋的是能唤醒她的诗意性灵，及天人合一的宇宙精神，这些最后收进她的笔墨，蕴含在她的线条和渲染中。
她的画卷追求诗意的表达。诗意是模糊的，极难用文字道明，却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在大竹海，它正随着清风，从绿意淋漓的竹枝间窜出。它恣意跳跃在浦江源头的飞瀑奔泉上，溅起水花，生命之源的活力，使我们获得延续、繁荣的力量。有时，诗意乘着云，正飘飘渺渺隐向画的背后，有时变成一袭雾霭，慢慢降临城市，错把楼宇的轮廓当作山脉的筋骨。张弛的诗意凝聚着她对生命和自然的感悟。长卷的结尾处是东滩湿地，一片开阔的芦苇绿洲，一片烟波浩淼的水域，一片高远宽阔的天空。每一形象，不为物役，没有藩篱。让人闭起眼睛听到飞鸟的翅膀掠过的声音。这些诗景应是画家心灵情感的写照。
她的画卷体现了对宇宙精神的观照。
传统的山水绘画崇尚师法造化，天人合一，自然风物追求气韵生动，它们成为感应宇宙洪荒之气的触须。无疑，张弛将传统山水画的精髓吸纳进了她的创作中。但最让我惊叹的，是张弛对城市建筑的精神观照。
很多城市建筑都有航拍照片，但她还是寻找最能和物象交流的角度进行写生。为了表现静安寺的澄净静远，她登上古寺对面十几层的楼顶，在楼顶边缘寻得一米见方的平台，俯瞰寺庙，楼顶八面来风，脚下车流不息，古寺却静远如初，一种超然物外的忘我意识流出她的笔端。人民广场区域的上海市政大厦、城市规划展示馆、大剧院等建筑群极具现代感，她从各个角度观察，有点“横看成林侧成峰”的意味，还是看不透，她索性订下新世界丽笙大酒店一个靠窗餐位，在这个45层高的旋景餐厅，从上午十时到下午两时，她一直试图和这些现代建筑进行心灵对话。
想要获得楼宇具象，并不困难。但想在城市建筑上获得精神力量，使这些被俗称为“钢筋水泥森林”物象融入她画卷的气场，不是易事。她的顿悟来自一次偶然的发现。在她长宁路18楼的寓所，落地窗外，苏州河蜿蜒流过，沿河高楼远近有致，她常常倚窗而立，和它们相看两不厌，忘了时间。一次台风袭来，骤雨倾盆，狂风卷起尘埃、似云雾奔涌，窗外象浓墨泼洒一样混沌。突然，河畔远处一幢高楼混沌初开，一团天光把这楼照亮了，满眼生命之初的纯洁，这应是大自然才有的景观。张弛顿悟，城市建筑不正是大自然中的一部分。之后，特别在晨昏交替、昼夜更叠时段，她揣摩楼宇的精微变化，发现那些玻璃幕墙或水泥大理石的僵硬面孔，其实是有着丰富的表情，在天地气息的感应下，有了知觉。
于是，城市建筑开始幻变出了山脉的气质，诗意地栖居在她的长卷中。
陆家嘴金融贸易区的摩天高楼，依稀看出西画素描的特征，但通过画家层层渲染，变得氤氲淋漓，构筑高楼的水墨线条有的笔意酣畅、气势放达，有的则细如游丝，但笔力千钧，画面极富神韵。
世博场馆如梦似幻，营造超现实的意境，和不远处城市高楼相映成趣。中国馆巍峨明朗，神通太虚；主题馆虚实明暗，随意点笔，意趣境界浑然天成。艺术和科技完美结合的世博场馆在画家宇宙意识的观照下，展现了地球、城市、人三个有机系统之间的关联和互动。
张弛笔下的城市楼群、世博建筑和长卷中的自然风物，和谐相融。自然、地球、城市、人类之间的和谐互动、气息相生是画家想表达的山水意识、宇宙精神，也是她所追求的城市理想，最终也成为她的水墨世博的精神内核。
莓子(笔名 本名顾红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