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龙
中国山水画可谓是中国人情思中最为厚重的沉淀。从山水画中,我们可以集中体味中国画的意境、格调、气韵。而中国历代山水画家在画面中充分表现气?韵?思?景?笔?墨的同时,更加注重意境之美。
罗丹曾说“艺术就是感情”。我们欣赏画时,时常为其内含的艺术魅力所吸引,为画外之意,弦外之情所打动、所陶冶、所感染,这就是“意境美”的作用。“意境”是艺术的灵魂。集中客观事物的精华,融入画家思想感情的陶铸,经过高度艺术的提炼与加工,表现出来的艺术境地才会鲜活和生动。宋代马远的《寒江独钓图》中,茫茫寒江,纵一叶孤舟,渔翁独坐舟之一端,身体沉着,全神贯注着那随着流水飘浮的钓丝。除了周围寥寥几笔微波外,其余皆是空白,一种江天空旷、寒意萧瑟的气氛油然而生。而画面布局那种独特的疏密关系,画中大片的空白(这空白绝非虚无),令人感到四周江水的宽泛,从而营造出一种空灵?深远?简淡的意境。这与柳宗元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描述的意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宗白华说“画境是一种‘灵的空间’。”“中国山水画趋向简淡,然而简淡中包具无穷境界。倪云林一树一石,千岩万壑不能过之。”中国山水画中往往用寥寥数笔,用极其洗练的线条和笔墨来传达极其富有内涵的意蕴,画面使人回味无穷。这就是中国山水画空灵之美、象外之美的魅力。
中国山水画的诗意之美, 也是中国绘画历来所提倡的。诗意之美丰富了中国山水画的美学意境。宋代郭熙《林泉高致》中说:“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境界已熟,心手已应,方能纵横中度,左右逢源”。诗画的一致,是中国山水画家追求的最高之理想,也是中国山水画最高境界。唐人王维以诗人的学养发挥画家的气质,在文学和绘画领域揭示了诗与画的关系,从而提出了山水画意境表现中的一个准则---画中有诗。其作品《江山雪霁图卷》,使人自然而然想起他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诗句。真正山水画中的诗境,体现在画的气韵、章法、笔墨的诗化,诗情与画意交融,富有诗的意境。
中国画亦常在笔墨境象的似与不似之间追求亦此亦彼、非此非彼,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的艺术效果。其魅力之所在,正是借助于形式与精神的诗意化气质,引发人们对有限物象的联想,使画中最难表达的意态与神采转化为弦外之音的回响,使欣赏者能够在瞬间获得一个整体的对绘画时空观的认知与把握。大师黄宾虹的言论著述中,曾反反复复地谈笔墨,这个笔墨是不以刻画具体物象为目的,而是表现天地自然的总体印象,即抽象之象,因此,他也极为强调一个“虚”字。他自题山水画云:“画言实处易,虚处难,虚是内美”。换作?般的说法,画中之虚指“虚白”,即墨迹以外的空白、疏淡之处,画中之白与画中之黑同样起视觉作用,所以画中之白也需如黑?般着意经营,故古人云“布白”,“用虚”。 “布白”,“用虚”一方面使画家在意境构成上获得了充分的主动权,打破了特定时空中客观物象的局限,另一方面也给欣赏者提供了广阔的艺术想象的天地,使作品中的有限的空间和形象蕴含着无限的大千世界和丰富的思想内容。
中国山水画的美不仅表现在画作品本身,还包括画以外的无限性,即“画外有画”。正如美学大师宗白华所说:“中国绘画所表现的精神是一种深沉静默地与这无限的自然,无限的太空浑然融化,体合为一”。山水画是一种哲理的最高境界,它不追求繁芜的世界,而是自然与人文的完美统一是一种摆脱世俗的精神追求。从元朝的倪瓒,明清时期的石涛?董其昌等的山水画中我们所看到的不只是绘画的语言符号,更重要的是画家内在的精神追求。即“艺术境界与哲理境界,是诞生一个最自由最充沛的深心的自我”。
作为一名当代中国山水画创作者,我们希望通过作品来阐述山水画创作的状态、“思与境偕”的艺术境界和心灵感知的探索。这就需要通过蒙养生活,来提高对大自然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的感受。只要用心灵的目光去观察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将自己融会于大自然中,物我两望,贯通一气,山山水水就显出那勃勃生机,只有放开眼界,敞开胸怀,徜徉于大自然之中领受山川、风云、水石、林木际会之妙,感悟自然山川的质与神,接受自然的赐予,感悟自然造化,涵养对山水的特殊情怀,铸就独特的艺术灵魂,方能构筑胸中意象,孕育脱化出自己的有生命的笔墨语言,创作出有血、有肉、有生命、有时代精神的作品,真正“代山川而言”,才能在胸中展现出自然山川浑然一体的生命形态和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