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彦
近日,“澄怀味象??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院第三届院展”在中国美术馆亮相,共展出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院在职、外聘画家及中国艺术研究院特聘艺术家的新作230余幅,不仅绘画语言多样、思维观念多元,更以静心的境界、清澈的胸怀呈现笔墨“味外之旨”与“明心见性”的审美品格。其中,穆家善的多幅焦墨作品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穆家善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院研究员,兼任南京大学中国书画院常务副院长。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便活跃于中国画坛;1995年,穆家善应美国马里兰美术学院之邀前去讲学,后旅美生活多年,多次在国内外各地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其作品被多家相关艺术机构及个人收藏。他在担任美国亚太艺术研究院院长期间,对中国文化艺术在国际的推广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并于2011年被中国驻美大使馆授予“中国文化大使”称号。
“一个画家最重要的是具有自己的品格。”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创作室主任杨华山说:“焦墨作为一种采用干笔浓墨而不借助于水的渗化作用的画法,十分古老,难度也大。而穆家善的作品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位焦墨山水画家,他既有学院派的造型,又有中国文人画的修养。特别是他独创的焦墨画‘千毫皴’技法,即毛笔的每根锋毫都着墨挥就,苍中带润,进而产生一种新的格局和新的中国画气象。”美术评论家薛永年则说:“看穆家善的山水,就会想到传统,想到传统的活力,以及传统的生长点。”他认为穆家善早期的中国画创作属于新文人画,无论是山水还是人物,都致力于诗情与笔趣,意兴闲适、笔姿轻松、墨韵淡荡。在南京艺术学院求学时期,穆家善曾拜齐白石弟子陈大羽为师,因此其作品也深受齐白石的风格影响,渐渐变灵动为苍茫,寓轻松于沉厚。
旅居美国初期,饱尝人生五味的穆家善历经彷徨、苦闷、寂寞与焦虑,却始终不停对焦墨的探索,终于重拾自信,以画笔道出他心中的山水天地。一方面,他更直接地比较中西艺术之异,思索人类共同追求的视觉美感;另一方面,他也把思乡之情升华为救赎城市躁动灵魂的山水精神,创造出一种不同于传统文人画、穿越历史时空的山水。
在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看来,穆家善的可贵在于他通过研读历史来贴近传统,并从孜孜求索中破茧而出,在焦墨的语言上自创新法,形成了鲜明的个性特征:他将焦墨和写意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在极为浓重的墨色中强调抒写的意韵,将线与面、塑造与抽象等因素融会贯通,使得他的笔墨拥有更为醒目的视觉张力,在笔墨的挥洒中展现更加流畅的气息。不仅如此,他还在焦墨用笔上探寻到了创造的契机??千毫皴,极大地增加了笔线的丰富性和表现性,既可以顿挫柔转、力透纸背,又可以如若微风拂缕、精致细密。
而这看似一瞬而立的千毫皴,实则历经了无数的借鉴、研究、感悟和艺术实践。穆家善自言:“我立足于宋、五代传统和中西文化的比较中,从中国民间的皮影、剪纸、陶瓷器绘画、漆画乃至西方的印象派绘画、版画、雕塑中吸收了大量的营养。”极具超现实主义意韵的《幽微之谷》中,微风吹皱的湖面上,布满了鱼鳞纹,静谧的枯柳点缀出潮湿阴凉的山谷,低飞的云彩烘托出梦幻般的神秘;《高秋图》里,蜿蜒山径牵着观者的视线,穿过山川和水泽,那熟悉的湖水、庄稼、屋顶和远处群山交相辉映,传统的格局将人与自然在记忆的空间中交融;《悠悠的岁月,幽幽的山川》则以传统枯笔画法表现山与岩石,乱云飞渡的群峰、风中的枯树又使得严冬的寒冷跃然纸上,令观者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威力。
“他画的不是眼前的风光,而是雄奇而苍茫的胸中丘壑,是一腔浩瀚磅礴的阳刚之气。”薛永年指出,从意境而言,穆家善的作品不似古人的幽寂枯老、萧条淡泊,而是万象森罗中的浩然正气;从画法而论,他彻底摒弃了色彩,代之以极尽变化的渴笔焦墨,在笔法中实现墨法,既有大笔涂抹的恣纵畅达,又有小笔勾勒的精到细微,还有焦墨渴染干擦的浑茫与含蓄,充分发挥了黑与白、大笔触与小笔触、笔法线条与凹凸块面的对比,这一切又都化入一气呵成的笔势中。
不仅如此,穆家善也探访和感受美国的大峡谷、黄石公园等西方的自然风貌,将在异国所感受的“山水”形态与故土家园的自然记忆相结合。也正由于在中西两种文化语境中不断穿行的独特经历,使得他的焦墨山水达到了从传统到现代的精神蜕变。
“借古开今”,美术评论家邵大箴用这四字形容文化差异中穆家善的选择。“中国绘画崇尚渐变,不走突变、激变的道路,但也不能以不变应万变。如果我们一味迷恋前人的成就,忽视时代的变化和人们新的审美需求,那么水墨画仍然要被时代抛弃。对此,身处美国的穆家善,比在国内安逸环境中生活的画家感受尤深。”邵大箴谈到:“从他近几年的作品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风格面貌上的变化。他放松了自己的心态,力求使创作自由地抒发内心的感情。所谓自然,就是不做作、不矫饰、不戴假面具,真实地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在格调上他力求脱俗,不用作品讨好观众。他鄙视崇洋的思想,坚信中国画在现代有广阔的天地。同时,又有开阔的胸襟,敢于吸收某些洋画技巧为我所用。”
穆家善认为,正视文化差异才是中国画得以突破的关键所在,他直言:“把眼光放得高远一点,站在世界的角度不难发现,西方的文化和艺术追求科学性的东西,东方则追求飘逸和空灵。‘艺术’二字,‘艺’是美,‘术’则是方法,艺术就是用一种方法体现一种美。唯有用特殊的技巧表现出难得的美,才能成就艺术的张力。有人说我画的山都有一条‘山骨’,其实就是精神所在。如果没有这根骨,就只有形、貌,而没有神。多年来我所追求的,正是在作品中书写对于中国文化的理解和体会,并把握艺术文脉的精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