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海春
山水画自魏晋六朝始,历经唐宋成熟为中国画的主体,她特有的文化身份和符号语言早被世人所乐见。传统是文化之根,是流动于过去、现在、将来的一种时间过程,是存活的资源。
现时当下,对传统遗产的梳理和传承,依然是如今多元文化共存现实中不可缺失的内容。
山水语言的树石元素是构成山水画的主体,古人非常重视树石的训练,有“五日一石”、“十日一水”的讲究。每一位山水画家的本职就是必须对构成画面的诸多元素进行解读,并以个人的解读方式去重构形式的关系。
在山水画解读中,我们面对的不是一张纯粹描述风景的画作,而是一卷慢慢展开让人品味的山水清音的图谱,几近抽象的形式所构成的超稳定的宇宙空间里,有着十分严密的内在逻辑。解读或重构不是随心所欲的拼图,也不是纯形式分析的最后探究,而是要靠悟性来解读,不能全盘推倒,只能用心智去转换,要从结构的内涵入手,悉心体味那些创造形式的大师们对山水的独特理解和睿智的表述,并读出他们的情绪品性、人文精神。解读不仅是劳心劳力,更是对实力和智慧的考验。
就山水画而言,那些经典图式是历代名家对山水画符号语言的天才贡献,以奇妙的想象力概括出自然的不同形质,并且配置了相应的笔墨程式,灵活多变的表现力使图式语言气韵生动。“似与不似”是中国艺术特有的审美理念,“书画同源”的同构性屹立了笔墨在中国画中的核心地位。山水画的表现形式是以二维的平面空间来展现自然;鉴于书画的同构性,以书意的挥洒和笔墨元素搭建的空间构架;以随心所至的“游心”视点遨游自然,中得心源;用“三远法”来经营自然的秩序,采用重叠分合法来拓展空间深度;以诗化的情绪语言表现幽杳深邃的境界,而这一切的形式元素都以画家的“诗性”和恰当的把握来完成“以形媚道”和“畅神娱性”的目的。
山水经典解读,主要通过“手谈”的方式。或“拟”或“临”是中国画主要的体道形式。就绘画体认来说,形式分析具有“形器”的含义,但那些符号的意味又是“以形媚道”来实现。“技近乎道”的观念可以说由“器”入“道”的过程,是中国哲学精神对“形神”关系间的一种把握。
自宗炳提出“澄怀味象”的体道观来讲,其内涵是要求画家面对自然时,对“道”的观照和个人获得“畅神”的精神自由相结合,而并非仅仅对自然的外在形式进行探究。但是,自然是万物的生母,它的常态和非常态都是画者要加以深入探究的。人与山水比较,人无疑是渺小的,对山水只有主动感受却不能完全掌控,所以,山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方面等待人的探索和了解。对山水的欣赏要发挥一个人的能动性,还要不失自身独特的意趣。“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唐人张?提出的山水画创作原则之一,山水画家要体察自然、探究和发现自然中的形式因素。因为经典图式是彼时古人从自然中获取的样式,今时的人们只有再从自然中去验证,发现和修正现存图式的得失,从而获得创造新图式的后援,也只有从自然中汲取力量才能消解经典压力造成对画家的心理障碍。现存的山水画图像史充分体现了解读心智的健全发挥。
传统不是“原罪”,我们也不要以为与传统亲近会有“原罪感”。它是支撑我们向前走的精神后援。
晋人王献之在被自然鼓舞时说:“从山阴道上行,山川映发,使人应接不暇。”我们现今站在传统文化的山阴道上巡礼,无疑是一种无上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