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水画的宇宙意识、花鸟画的人文情怀不同,人物画天生就具有社会属性。它有时代的记录功能,有生活的记事作用,因而叙事性就是人物画的语言特征。无论是诗性如顾恺之的《洛神赋》,轻盈如周?的《簪花仕女图》,端丽如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还是宏大、悲壮如蒋兆和的《流民图》等等,无论古今中外,叙事性都是人物画脱离不了的画语承载。对时和事的记录和讲述和表达,使人物画家也需要在具有公共感知的社会属性中找到立足点和出发点,实现具有社会价值的艺术的创造。反映社会表达社会的人物画,需要的是对社会温度的触摸与传感。
人物画首先是对生活温度的触摸。生活是艺术的源泉,这一点对当今人物画家来说可谓至理。从寻常生活中撷取素材,在扬州是人物画家的传统也是新方向。在以仙佛、帝王、高士以及宫廷生活、名流宴乐为描绘主题的封建时代,“扬州八怪”就将笔触伸向了难登大雅之堂的寻常百姓和市井生活,渔翁渔妇的苦乐进入过黄慎的画图,采桑村妇的投入使闵贞的画作兴味盎然。生活的鲜活自然使他们的作品历三百年而不衰。扬州当代人物画家也抛开了高士、仙道等中国画惯常的程式化图式,而将身边的人当作了叙事主体。董雷的《老行当》是扬州一群手艺人的生活群像;高定坤的《同城兄弟》是两个朴素劳动者的直白;贾修森的《少女》是邻家女孩的生活写照;钟丹群的《下午茶》是都市女性的悠闲状态;仇文平的扬州人物谱是扬州人的精神状态的呈现。触摸传递生活的温度,人物画也就有了宽度。
人物画创作还需对时代温度的感知。时代是什么?时代不只是不同时期不同样式的服饰,不只是不同时间的事物和事件,时代还是一种意识形态,它包含着观念和方式,包含着使命与责任。成功的艺术作品一定是带有时代温度的。“扬州八怪”的时代性就是在禁锢的年代里亟待彰显的个性意识和民间声音。今天扬州人物画家也感知着时代,他们的时代定义是积极、向上、乐观而幸福。安玉民的草原之声总是那样优美而和谐;董雷的藏民无需虔诚却也平和安宁;高定坤《同城兄弟》的直白,虽不会有什么深文大义,而坚信与向往一定是这个群体的集体表达。不过,时代的定义或时代的温度还存在于更多方面与层面,还需要我们用更敏锐的触觉去感知、认知和传递。感知传递时代的温度,人物画才会有高度。
人物画尤其需要来自心灵温度的孵化。内在心灵的温度是一切美好与真知的传感器,有温度的内心才能传递生活的呼吸和时代的脉息,有温度的内心才能沸腾生命实现灵魂的撞击。喜欢两个画家,一位是德国版画家珂勒惠支,她用血性爆发出生命的呐喊,震人肺腑,痛人心肠。另一位是中国人物画家李伯安,他的心灵温度澎湃着血液,潮汐般的内在力量,使他换来了中国美术史上最富民族精神、最具震撼力的史诗长卷《走出巴颜喀拉》。聚集心灵的温度,人物画才能实现艺术的厚度。
人物画难画,有人说是难在造型,其实,技术对于真正的画家来说从来不是问题,而人物画的社会、生命的感知与表达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对于大多数前进中的扬州人物画家来说,造型训练与对社会温度的触摸同样不可或缺。
李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