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046
2010年的时候,中国美院的童中焘教授出版了一本有关中国画的文集,书名叫《中国画画什么》。中国画到底画什么呢?在书里,童老的回答是“理法”的问题,“理是画理,属理论。法是方法与技法。”他又说,“中国画,合心目而成”。所谓不二。
我第一次见到程艳的作品,就感觉她的作品是一直在努力做到心目合一的。情致对于一个艺术创作者来说,是其艺术的核心和灵魂。笔墨有了灵魂,才可能表达作者的内心和情怀。
程艳生于1989年,颇有朝气,有着丰富的情感,又极率真。个性之下,她在艺术上始终乐观积极地学习,又敢于尝试。在作品中,她对空间的处理很大胆,讲求“计白当黑”,白而不空;走笔果断潇洒,在用墨和用色上也敢于探索,讲求淡雅,又兼顾对比。对于国画界普遍承袭的前人程式化的构图和用色,程艳不太赞成也不趋同,试图在实践上突破窠臼。千百年来,中国画也是在遵循“理”这一根本的艺术规律之下,一直在求新求变的。不然哪来大小李、清四王呢?
米友仁讲:“(扬)子云以字为心画……画之为说,亦心画也。”从程艳的作品里,可以读出一些唐诗宋词里的情愫,或忧伤或怀想,或期待或怅然。能做到这点,我觉得对于89年生的女子来说,已经很可贵。在看她的几幅小品时,看着庭院、芭蕉、翠鸟、细雨,不禁让我想到了李清照的词。能产生这样的通感,还是因为程艳确有喜欢她的山东同乡易安居士,时常夜读《如梦令》、《一剪梅》、《声声慢》等体悟
文学史、绘画史、思想史说到底都是“人的历史”,历来人的情感和思想,通过种种外化的表现形式来表达,进而流传。日光底下无新事,古今与人同。我想,程艳虽然极其年轻,属90后一代,但她的作品却能做到诗情画意,与古人相呼应。一个重要方面是她自幼喜欢读书有关。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去经历,阅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教人什么是人间万象,爱恨情仇,阅读者如能心领神会,感同身受,自然是一种积淀。中国文化里也是始终在强调一个“悟”字。作为现代人的程艳,看过《简爱》也正在读《飞鸟集》,但她更偏爱的还是中国的古典文学,读过《道德经》,喜欢《牡丹亭》,尤喜宋词,最爱欧阳修。
容我摘录两段程艳的读诗札记: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一五代韦庄《匝天长》
程艳笔记:每次,读到如此曼妙的诗句就激动不已。让联想肆意的飘荡,编织一个个凄美的意境,身披一袭华丽的袍,只为博君莞尔一笑。我喜欢含蓄的东西,包括情谊,不喜欢直白。喜欢神秘的东西,喜欢那种藏在纱丽后魅惑的挑逗,无辜的婉转。深藏骨子里的风情时常联想二月杨柳,那般的柔情,有着种牵引,同时又有这种抗拒,向那烈焰红唇,向那醉人的红酒,亦或是田园的松散,无处不在的空灵让人抗拒不得,想要,不敢,放弃,很难,玩文学,玩艺术,呵呵发散开来,终归玩的都是个中的关系。最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一现代郑愁予《赋别》
程艳笔记:不得不说,这个是多么的贴切了再现了那般情景。是无奈,是不舍,是对日后的祝福,是对相忘于江湖的落寞,明明知道不会有结局,可是脚还是会不听使唤的朝他在的方向挪移。
任凭那纠结的心,不断挣扎,却给自己万千个理由,只为成就那眼似笑非笑的迷离。
程艳能有这些体悟,在心性上已胜出同龄人一大截。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还愿意徜徉在书海,与古人同喜同悲呢?情怀这样的事,真是自己追求,而不是先天的。
清人叶燮在《集唐诗序》里曾说:“凡物之美者,盈天地间皆是也,然必待人之神明才慧而见。”在《赤霞楼诗集序》他又讲到:“天地无心,而赋万事乃物之形……以有心赴之,而天地万事万物之情状,皆随其手腕以出,无有不得者。”
程艳正是谨记先贤的慧语,在几位先生指导下,以情写形,以神入画。读者可能会奇怪,我写来讲去,就是没有给程艳归类画派。我想,现在是一个瞬息万变,全球交流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强调文化差异和多元并存的时代。程艳年纪轻轻已经参加过中国美术馆等地的重要展览,值得欣喜。但是,作为年轻人,她现在面临的问题,首先是怎样继承传统,即如何“与古为徒”;同时,在当今时代,即当代之下,在艺术上创作什么和怎么创作的问题。单纯的拟古是危险的,如果艺术创作与时代完全没有关联,那么作品就毫无生命力,艺术创作不能这样狭隘。要清楚,每个时代的经典作品,都是那个时代的当代艺术。童中焘教授的“中国画画什么”问题,引申开来也就是“当代艺术创作什么”的问题。所以,从这个角度讲,程艳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但相信她之后的艺术道路会更加开阔。
中国历代都有很多有才华的女性,清代女文人汤漱玉写了一本《玉台画史》,辑录了历代能绘画的二百余位女性,如越国夫人王氏、李清照、管夫人、吴规臣等。现当代也有潘玉良、朱理存、韦红燕、喻红[微博]、蔡锦、向京等出色的女艺术家,她们都用各自的艺术实践回答了,在她们所处的时代创作怎样的艺术和怎么
创作的问题。
2046
独立策展人
2013年7月十望京花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