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南大学教授蒋述卓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学者。治学之余,他会写出文笔优美的散文,还会拿起毛笔写一手灵动文雅的书法。“用多种灵动、自然的文笔书写人生,并保持着对各门艺术的审美兴趣,打通艺术门类之间的边界,将对创作、学术研究和生活起到很好的调节作用”。蒋述卓坦言,学者临池亦是一种文化与学术传统的回归。
■采写:收藏周刊记者 韩帮文
蒋述卓
1955生,广西灌阳县人。文学博士,暨南大学党委书记、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为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主席。
要先入帖再出帖
否则可能会走入旁门左道
收藏周刊:您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练习书法的?
蒋述卓:我读小学时就开始练习书法了。那个时候老师让我们用毛笔抄作文,我就这样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后来读中学,我就有意识地临帖了,赵孟?、苏轼等是我最常临的帖子。也正是凭着这些,1978年我考入广西师范大学后,参加了广西大学生书法竞赛,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不得不承认,早年的童子功对书艺的发展太重要了。
收藏周刊:您进入大学后,是不是继续耗费时间与精力研习书法?
蒋述卓:广西师范大学四年,是我真正有意识有步骤学习书法的黄金时间。那个时候,我结识了一位老师伍纯道,他也是著名的书法家,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广西师范大学艺术系首任主任。伍先生很和蔼,我就和七八个同学经常一起到老师家里接受指导。可能是我浸染赵孟?书法过久的原因,伍先生说我的字有气无骨,他让我从二王开始练习,兼及柳公权。
收藏周刊:现在回忆起来,伍纯道先生的哪些教导让您印象最为深刻?
蒋述卓: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书法上爱追求自己的个性,纸上不经意间会有龙飞凤舞的字体,而且还会自鸣得意。但伍纯道老师看了后,会用红笔在纸上打上大大的叉,告诫我“龙飞凤舞的不是好东西,学书法起初不能随着性子来,一定要讲究法度”。现在想来,他的这一教导太重要了。书法尽管是性情之事,但还是要先入帖再出帖,否则可能会走入旁门左道。
从事书法创作圈子很重要
收藏周刊: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您跟随著名思想家、学者王元化先生攻读文学博士学位。王先生的学问不必多言,他的书法造诣如何?在书法方面他有没有对您给予指导?
蒋述卓:王先生的书法就是典型的学者书法,小字娟秀清新、充满文人气息。他的家里就挂着著名政治家李锐、著名学者郭绍虞赠予的书法作品,到了晚年,他也很注意写书法。我读博士的时候,他没有专门给我指导过书法,但经常强调一个人文学者一定要写好字。这一看似平淡不惊的话,其实对我的影响非常大。
收藏周刊:您博士毕业后就南下广州,来到暨南大学教书,已经20多年了,您是怎样继续书法的研习与创作的?
蒋述卓:来到暨大后,我把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放在学问与教学上了,而花在书法上的时间就少了些,但对书法的热爱从来没有中断。起初,我曾经常向暨大老师、书法家陈初生先生请教,他给了我不少启发。到了2005年,暨大成立书法研究所,书法家曹宝麟先生担任所长,我有幸任名誉所长,就经常和一帮书法家探讨书艺。我拿“作业”让曹宝麟、张铁林、陈志平、蔡显良他们点评,这让我很受用。
收藏周刊:除此之外,您还曾和哪些书法家切磋书艺?
蒋述卓:和不少的书画家书法家如梅墨生、周国城、陈永正、卢延光、刘斯奋、纪光明、刘小毅、蔡照波等都有过交流。从事书法创作,圈子很重要。通过圈子内的交流,观摩他人怎样运笔、怎样用墨、怎样布局,受益非常大。
收藏周刊:您现在的书法创作状态是怎样的?
蒋述卓:我感觉我的书法有了自己的性格,但还没有完全定型。虽然工作很忙,但我对书法很有兴趣上。睡觉前,我都会花半个小时的时间读帖,比如读怀素、王铎、林散之等。很多人忽视了读帖,其实读帖特别重要,无形中就影响了笔墨的气韵。
我用毛笔给同行写信
往往等不来回信
收藏周刊:季羡林先生生前曾倡导学者书法,他认为“学者书法不仅是艺术,而且是文化”。你认为学者书法应有怎样的特征?
蒋述卓:学者书法一定要讲究文化底蕴,会有意识地把自己对文化的感悟与学问功底融进书法里。当你观赏学者书法时,除了技法之外,还会被浓郁的文化气息所吸引。就我自己而言,有时会自拟对联与诗词,有时抄唐诗宋词与古语而再用小字写出自己的理解。学者书法还讲究性情,早在大学时,我自己刻了两枚闲章“学当以余”、“书我性”,算是我对学者书法的一个认识。
收藏周刊:目前艺术市场,学者书法的行情往往好于专业书法。以民国书坛为例,梁启超、胡适、周作人等人的书法价格一路走高。在您看来,民国时期的学者书法为何有那么大的文化魅力与市场吸引力?
蒋述卓:那一代人普遍有私塾经历,书法根柢都是很厉害的,再加上日常都是将毛笔当作书写工具,水平即使差也差不多哪里去。再加上民国学者底蕴深、名气大,市场走高也就不足为奇了。
收藏周刊:而当代学者书法的整体格局如何?有人称已经式微,您赞同这样的观点吗?
蒋述卓:因为学者的书写工具变了,由毛笔过渡到电脑,再加上“文革”所造成的文化断层,现在学者书法的确大不如前。文人与学者,特别是人文类学者,应该回归治学传统,讲究综合实力,不能写书法就成了一大遗憾。写书法已经成为一个奢侈的艺术方式,很不应该,学者应该将这种奢侈变成日常。
收藏周刊:据您的观察,当代人文学者中研习书法的人多吗?
蒋述卓:还是有不少人在写书法的,但我觉得氛围还是不够,我有时用毛笔给同行写信,但往往会等不来这样的回信。
收藏周刊:台湾、香港等地的学者书法水平如何?和大陆有何不同?
蒋述卓:相比于大陆,台湾学者对书法传统延续还是不错的,不少学者写一手好书法,而香港就差一些。
收藏周刊:您对学者书法传统的延续有信心吗?或者说发展的希望在哪里?
蒋述卓:我还是有信心的,但估计很难再恢复民国时的盛况,毕竟时代变了、书写工具变了。我相信,即使在电子传播时代,有些传统不一定会消亡,而是会得以延续,会有越来越多的学者拿起毛笔写字,并通过网络进行传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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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尽管是性情之事,但还是要先入帖再出帖,否则可能会走入旁门左道。”
“从事书法创作,圈子很重要。通过圈子内的交流,观摩他人怎样运笔、怎样用墨、怎样布局,受益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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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