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客厅里的丹青回忆
胡?青作《牡丹》臧克家在背面题款
日前，老舍纪念馆与首都博物馆合作，共同在首都博物馆举办“老舍胡?青伉俪暨馆藏名人书画展”。80余幅参展作品中，不但有老舍夫人胡?青的水墨作品，还汇聚了多名艺术大师的杰作，齐白石、李可染、于非?、林风眠、张大千、傅抱石的作品都在其中。老舍一生好交友、爱收藏、懂赏鉴，不但是著名作家，也是一名独具慧眼的美术评论家。胡?青生前是国家一级画师，早年学画，后师从齐白石，在画界成就斐然。这些书画作品不但能展现出老舍夫妇生活情趣以及他们与亲友间的真挚情谊，更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
犹如走进老舍的家
展览在首都博物馆的地下一层，展厅入口被设计成四合院的院门模样，这是依据老舍晚年生活的“丹柿小院”设计的，穿过“院门”，沿着挂满书画藏品的“游廊”走到展厅的中后部，老舍家的“客厅”被完整地还原在那里，走进这个展厅便犹如走进了老舍的家。
客厅里面的陈设颇显老舍的好恶，简约典雅，客厅一头两个单人沙发，一个双人沙发，一个小圆茶几，便组成了他会客厅的一角。虽然看上去并不惊艳，但是在当时的北京文艺界，这个客厅却很有名气，老舍好客，各界的朋友在他的客厅里谈论文艺、题诗作画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每当有朋友登门，老舍就拿出夫人的新作或者新近的收藏挂在墙上供大家赏鉴。
在老舍夫人胡?青的画作中能看到两位大师的影子，一位是她的老师齐白石，极富生活情趣的选材与写意的笔法，师法自然，刻求新意。另一位就是于非?先生，胡?青的工笔花鸟也是颇有古意，翎羽、花卉都显得不同，这就是来自于先生的亲授了。胡?青曾写过这样一段话：“我有一个好家庭，丈夫一辈子从事写作，虽然他自己的作画水平不及一个幼儿园的孩子，却偏偏天生地有一双鉴赏家的眼力，评论起来头头是道，加上为人热情，喜好结交画家，家中常常画家如云，墙上好画常换，满壁生辉；我们有一个小院子，种花养草是我们的共同爱好，极盛时栽培的独朵菊花多达百盆，秋天经常举办家庭花展。我陶醉在百花丛中，它们都是我的天然好老师；而家庭艺术沙龙式的漫谈常常使我处在创作的激情之中，可谓环境助我。”女主人的这一番评价里可以解读出不少内容：二人关于艺术的共识，艺术氛围给家庭的影响，以及自己师法自然画风的创作起点。这一切，在一幅幅画作，一个个题款中都能找到。
夫人作画：朋友题款显情谊
在展厅门口的《双松图》中可以看到剧作家曹禺的题记：“宁知霜雪后，独见茂松心情”。在《梅花》中可以看到姚雪垠的题款：“京华小院春来早，烂漫红梅绽笔端。?青大姐作画，笔墨苍老，情趣盎然”。吴组缃为她的《绿竹与蜀葵中》题款：“小院栽竹两三行，画空疏影茂新篁。且喜蜀葵节节上，傲骨风清面向阳。生面前开，似有新意，未知首肯否？”
胡?青所绘的一副《牡丹》是由诗人臧克家题款的，题款没有在画纸的正面，却写在了画纸的背面：“富丽堂皇 一派繁荣景象 色香引得蜂蝶来 壬戌年六月份臧克家题字 ?青作画”。胡?青觉得很有意思，便在正面再题了一次：“壬戌年春节初三 命乙求于克家诗人 在画幅上题字 热情许诺 于次日派小女送回 并赠诗另一条幅 唯画稿上字题于背面实属趣事一桩 记之 ?青记于初四”。一幅画，两家人的友谊便被记录了下来。
老舍也喜欢在妻子的画作上题款，在胡?青的一副《朱砂梅》上，老舍表达出了蜡梅是自己的最爱：“ 夫子风流爱赤梅，月明不待美人来。晴雾红日花如海，枝是珊瑚朱是苔。一九五九年春节?青画老舍题 因忆蜀中朱砂梅春前放蕊香艳与素心蜡梅予所最喜”。
一幅立轴：记录两段师生情
1943年，老舍在重庆曾撰写过一篇文章，名字叫《假如我有一箱子齐白石》。那时夫人胡?青刚刚离开沦陷的北平，行李中就有白石老人的画作，一时间重庆城内关于老舍发横财的流言四起，文章一方面道出了原委，一方面讽刺了发国难财的商人。其实早在1938年胡?青就与齐白石相识了，当时齐白石请胡?青到家中为备考的儿子补习功课，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胡?青开始向齐白石讨教书画技法，直到1950年才拜在齐白石门下，成为正式门生。展厅中有不少齐白石的作品，其中有一幅立轴，上幅《樱桃图》是1952年齐白石为女弟子胡?青所画的，当时白石老人已是高龄。右侧题：“?青女弟子笑玩92岁白石”。师生间的情谊溢于纸上。
而下面还有题跋一幅，出自老舍的老师之手。老师叫方还，字唯一，江苏昆山人，老舍在1913至1918年间就读于北京师范学校时的校长。老舍曾在散文《四大皆空》中谈到这位恩师，认为他对自己的古文旧诗的影响最大，曾为老舍写了一副对子，笔墨运用巧妙，在战前一直挂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后来在战乱中丢失。1952年老舍购得恩师的这一方尺的题跋，虽然不是写给自己的，但是这幅题跋写在老舍的读书时代，内容也极有见地，老舍如获至宝，将它与妻子恩师齐白石的佳作《樱桃图》裱在同一立轴上，用来怀念恩师。
老舍留言：只言片语见真谛
在所展出老舍的私人物品中，他写的只言片语总能令观者驻足细察，字里行间流露的诙谐与调侃也总让人忍俊不禁。在一本翻得极旧的辞源扉页上看到老舍的钢笔字迹：“在学校时，总是借用学校的辞源，如今离了学校生活，不再做学生及教师，只好自己买部了，到底买不起大号的。”
在《四世同堂》第一章的手稿中，可以看到不少改动，祁老太爷出场时，修改前这样写着：“战争没有吓倒他，和平也没使他怎样的狂悦。”最后被他圈改成“战争没有吓倒他，和平也没使他高兴。”从冷漠到麻木，细节的修改可以看出老舍在创作时候对笔下人物心态的费心揣摩和对人物定位的推敲思考。老舍的书法有魏碑的风骨，自成风格，他常会为友题款或者写一点儿有意思的话。展览展出了他写给话剧表演艺术家王莹的一首诗，是1966年他去看望在香山寓所养病的王莹时写就的，两人相识于抗战初期，后来王莹被派到国外学习，在美国又常与老舍来往，新中国成立后两人都回到祖国。诗中写道：“小住郊园百病除，西山爽气入蓬庐，风香云暖松阳外，细读人间革命书”。虽然不久之后两人就相继离世，诗作也逃不开时代的影子，但是诗中表达的相惜与祝福也都在其中，老舍性格的真善也就表现出来了。
文/摄 回振岩
1951年蒋兆和画老舍头像。这幅作品在1951年的《北京文艺》上发表，刻画了老舍刚从美国回到北京的形象，在画中可以看到老舍的意气风发和坚毅神态。
这幅张大千的写意山水由远及近，层林、村庄、河堤、人物、河谷、小桥、垂柳造就出意境的空灵与视野的寂静萧瑟。冬日山野的荒凉在简笔淡墨中露出一角。
李可染的《耕牛图》，老舍在李可染于抗日陪都重庆举办的画展上购得。画中的童子清新自然，面目可爱，座下的水牛，简染为之，却把在水中的意境勾勒出来。不仅老舍，齐白石也很喜欢，亲自题款表达对李可染的敬佩：“当时政治教人民置农器 未教人民读农器谱 可染以耕牛为农人之首 真善教人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