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李晶
武林中事，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悲欢离合；武林中人，俊丑妍媸，巧取豪夺，有为不为，说来只为心头好。拍场上的“刀光剑影”，瞬息万变，当真是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有人说：“拍卖公司的武林，水深似海，处在其中的人们就像鱼虾，为生存，你死我活。但即使一片水洼，也不乏有几只鱼虾上演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对于拍卖公司尤为贴切。拍卖场上有激烈的竞争、严格的法律、多变的环境……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在法律、体制、竞争等一系列显规则的背后是一个由关系、道德、利益等缠结而成的武林。这里有情义、有善恶、有一诺千金、有爱恨成狂、有信任和背叛……似乎，这样的拍卖武林才显得不仅仅只是金钱与金钱的竞争，物欲与物欲的拼夺。
拍卖企业一样有“帮派”
“有人的地方就是武林”，某部电视剧里的台词似乎道出了真谛。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朋友、地域、血缘……都可以形成武林的帮派，共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拍卖武林因为金钱和富人的集结，难免山头众多，帮派林立。在采访了一些业内人士后。记者了解到，今天的拍卖武林可以说有五大“帮派”。
第一：“官”帮
所谓“官帮”是指那些国有拍卖公司。依靠政府部门，可谓出身显赫，地位卓然。这些公司在武林里就像是那些名门望族、武林世家，虽不见得在江湖上风头正劲，但根深叶茂，往往屹立百年不倒。
上海朵云轩
上海朵云轩拍卖有限公司是1992年由上海朵云轩(集团)创建成立，作为国内首家专业的艺术品拍卖公司，它的创办宗旨在于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艺术，提高国民文化艺术素养，繁荣艺术品市场，开拓新的投资领域。据业内人士透露，它的前身即是文物商店，现在隶属上海书画出版社。但记者经过查证后发现此说法不甚准确。上海朵云轩(集团)官网上的“公司介绍”一栏如是说，“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旗下的朵云轩创建于清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上世纪初即成为著名江南艺苑。在业内与北京荣宝斋(微博)并称为‘南朵北荣’。”可见，老东家应该是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据了解，上海文艺出版集团是在中共上海市委、上海市人民政府的决定下，由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批复同意，以上海文艺出版社(上海文化出版社，上海音乐出版社、上海文艺音像出版社)、上海书画出版社、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上海画报出版社、百家出版社等8家出版单位为基础组建的。据业内人士介绍，在现下“征集难”的普遍困境下，朵云轩因其可靠稳定的货物来源在武林中风雨不动安如山，其金字招牌早已享誉大江南北。
北京荣宝
荣宝斋的前身“松竹斋”始建于1672年，1894年更名荣宝斋，取“以文会友，荣名为宝”之意。迄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1950年公私合营，“荣宝斋新记”成立。1952年荣宝斋转为国营，并以郭沫若所题墨迹“荣宝斋”为标准的商号字样。
由荣宝斋控股的北京荣宝拍卖有限公司成立于1994年，是中国内地首批取得文物拍卖许可证的公司之一。北京荣宝秉承了荣宝斋的优良传统，以“来源最可靠，自律最严格”为经营理念，开创精品拍卖路线，在业界取得了良好口碑。
北京翰海
北京翰海拍卖有限公司，原名北京翰海艺术品拍卖公司，是国内成立最早的拍卖企业之一。其“根正苗红”的国有身份在文物艺术品拍卖经营活动中具有独特的优势。对于业内人士“北京翰海的最早出资方是北京市文物局”的说法，记者目前无从印证。但我们从它的官方介绍中，依稀能看出它的实力雄厚。“北京翰海拍卖有限公司成立于1994年1月，是经北京市人民政府批准，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核准注册，国家文物局首批获准拍卖一、二、三类文物的大型综合性拍卖公司，是全国高级人民法院、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首批推荐选用的拍卖机构。自从北京故宫(微博)博物院率先在翰海1995年秋季拍卖会上，以1980万元重金竞得并收藏了北宋张先《十咏图》手卷之后，许多重要文物被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微博)、北京图书馆、北京首都博物馆(微博)、北京印刷博物馆、保利艺术博物馆、北京大学(微博)图书馆、各企业博物馆、私人博物馆以及收藏家个人收藏。”
第二：“民”派
与“官帮”相对而言，“民派”指的就是民间经营，私人所属的拍卖企业。
如果说国营的拍卖公司地位如同武林中的名门望族，那民营的拍卖公司就像是武林中不断涌现的各路大侠。他们大多有着几手生平绝技，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成为武林新一代的翘楚。如果混得好呢，武林盟主之位也是囊中之物；混得不好呢，有的则成为昙花一现的江湖传奇，有的则根本不值一提。但这类拍卖公司可以说是现在最多的。因为只需100万元的注册资金，加上艺术市场的日趋火爆，各路“淘金者”都趋之若骛，就像武林上永远不缺少的少年侠客。他们构成了武林最庞大的群体，有着热情和理想，招式不拘一格，往往能出奇制胜。但也有个别想走捷径、希望一朝成名的人，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民派”的拍卖企业与“官帮”相比，一个致命的弱点在于，个人股份往往在企业所占比重过大，董事长和总经理二者集于一身，企业中“家长制”和“一言堂”的现象严重，企业的持续发展力不足。
中国嘉德(微博)
中国嘉德成立于1993年5月，是以经营中国文物艺术品为主的综合性拍卖公司，总部设于北京。每年定期举办春季、秋季大型拍卖会，以及四期“嘉德四季”拍卖会。公司设有上海、天津、香港、台湾、日本办事处及北美办事处。中国嘉德首批并连续被评为中国拍卖企业AAA级最高资质，获得政府工商行政管理部门颁发的守信企业称号。
1994年至今，中国书画作为中国嘉德的重要拍卖业务，一直保持着武林上的领先地位。其组织机构在“民派”的拍卖企业中是比较规范和有代表性的：由各个股东组成股东会，下辖监事会和董事会，具体事务由董事长和总经理负责。
北京匡时(微博)
2005年，艺术市场知名人士的董国强(微博)创建匡时拍卖。秉承“量少而精”的一贯方针，2006年4月北京匡时首场拍卖即取得2.4亿元的成交额，令行业瞩目。在“一代枭雄”董国强的带领下，匡时6年来的业绩稳步增长，2009年全年成交额突破10亿元，2010年全年成交额突破26亿元，2011年全年成交额超过40亿元，在全行业中名列前茅。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匡时拍卖凭着强大的专业队伍和良好的信誉已经稳居中国艺术品拍卖行业第一集团，成为中国艺术品拍卖业的知名品牌。在历次拍卖中，创下多项国内和全球拍卖纪录。
北京华辰
北京华辰拍卖(微博)有限公司成立于2001年11月，是由文化部所属的中国对外文化产业集团和北京华观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联合组建的，以经营中国文物艺术品为主的综合性拍卖公司。虽然北京华辰拍卖有限公司也有些许官方色彩，但业内人士介绍，其董事长兼总经理甘学军(微博)可谓一代儒将，他在企业中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股权。他强大的号召力和广泛的人脉是华辰拍卖立足武林的重要支撑。
值得一提的是，甘学军作为“民派”企业的领袖之一，对于企业所存在的风险有着清醒的认识。“现在大大小小的拍卖公司层出不穷，但是很少能有做成百年老字号的。企业凭借的是领导个人的人脉、资源、关系，如果这个领导不在位了，那么对企业的打击将是致命的。但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还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第三：“官府与民间合作式”
“官帮”太死板，“民派”风险大。于是，就有了“官府与民间合作式”。希望集两家之长，建立共赢的局面。
北京保利
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成立于2005年7月1日，是保利集团直属子公司。保利集团的官方背景早已是尽人皆知。作为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管理的大型中央企业，保利集团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依托中国保利集团雄厚的资金实力，北京保利从成立之初便确定了冲击国际顶级拍卖企业的目标和思路，加上一些颇有名望的业内大腕加盟北京保利，使得这家企业经过6年多的发展，已经成为全世界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的领军企业。2011年，北京保利全年共取得121亿元的总成交额，蝉联年度全球中国艺术品成交额冠军和春秋两季大拍成交额冠军。
西泠拍卖
西泠印社，创立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成立时，只是向清朝地方官府登记备案；民国时，没有明确的官府记录；解放后，先是由浙江省文化厅主管，1959年后下放至杭州市文化局管理，现由中共杭州市委宣传部主管。
依循西泠印社的百年文脉，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12月，具有国家第一类文物拍卖经营资质。和北京保利相同，西泠拍卖也得益于一些资深业内人士的加盟。官方背景加上私人的资源支持，西泠拍卖始终以传承中国传统文化与艺术为己任，在武林的实力不容小觑。“中国书画、文房清玩、金石篆刻”可谓是它的独门秘籍。
第四：“洋派”
“洋派”即外资企业。但是我国法律不允许外资拍卖行在中国大陆进行文物艺术品拍卖活动，所以一些觊觎大陆市场这块大蛋糕的人就打起了“擦边球”。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北京永乐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永乐”)
北京永乐成立于2005年6月，以文物艺术品为主营业务。虽然在官网上，它介绍自己是“采用国际流行的模式和流程，在中国的有关法律和法规框架内从事拍卖中介业务的全内资民营企业。”但业内人士透漏，北京永乐的背后正是英国伦敦的佳士得拍卖行。佳士得拍卖行不仅是世界著名艺术品拍卖行之一，还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艺术品拍卖行。
另一方面，北京永乐的宣传上也可见它与佳士得不一般的关系。“北京永乐的定位和原则赢得了世界领先的艺术经营公司佳士得的充分认可和高度赞赏，并得到了佳士得正式授权在中国内地使用其注册商标，永乐也藉此引入了佳士得的营运模式和专业标准，在货品鉴定、初步估价、接受委托、运输仓储、图录编印、登记备案、招商展示、举办拍卖、付款交割、卖家结算等各个环节均体现出国际一流的专业水平。”从此不难看出，北京永乐一边说着自己是全内资民营企业，一边又想广为告知自己具有国际一流拍卖行血统的矛盾心情。这与武林上，名门之后为躲避仇杀，隐姓埋名又心有不甘的桥段似乎如出一辙。
第五：“台帮”
与“洋派”相同，“台帮”是指由台湾出资筹设的拍卖公司。业内人士介绍，上海泓盛拍卖有限公司和北京诚轩拍卖有限公司皆属此类。因为其性质和运营模式都与 “洋派”差不多，笔者在此不再赘述。
谁的武林，谁的帮派
拍卖武林究竟是谁的武林？拍卖师的？显然不对，那过亿的落槌价拍卖师除了过过嘴瘾，压根享受不到半点好处。收藏家的？似乎也对，那些艺术品和金钱都是在他们的手上来来回回。可是记者听过不止一个收藏家说：“拍卖和我没关系，我关心的只是收藏。在拍场活跃的是投资家而不是收藏家。”或者说它是拍卖公司的武林，大概是最确切的了。因为搅动这池湖水的始终是他们。“武林是每个人的武林。”拍卖公司的人认为，在拍卖这个武林里，拍卖公司、收藏家、鉴定家、艺术家……每个人都是重要的角色，谁都能决定这个武林的模样。寻找自己的武林，是每个武林人都面临的一个问题。
这是鉴定家的武林。艺术品收藏的活跃让大量资本和人员涌入这个领域，真假鉴定也就更加旺盛。也许，这是一个鉴定家们大展身手的武林。可他们造就了一个怎样的武林呢？一些有着国家级头衔的专家，此时在利益面前，或指鹿为马，或弄虚作假，简直毫无底线了，类似“金缕玉衣”、“汉代玉凳”的例子实在举不胜举。盲目的乱估价，导致收藏者的盲目追捧，盲目投资，一些民间藏家甚至为此倾家荡产；凭借个人声望随意估价，艺术收藏品“有价无市”的情况时有发生，严重扰乱了文物的正常收藏和鉴赏保存。这就是鉴定家想要的武林？
这是收藏者的武林。当股市低迷、楼市严控之时，艺术品投资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大量的收藏爱好者涌入了这片武林。可他们塑造了怎样一个武林？“钱能生钱，稳赚不赔！来收藏纪念币吧！”听到吆喝，李四买了人民币收藏，可惜，在手里还没捂热，又听张三说邮票升值更厉害，就立马转投邮票收藏，过几天，又听说买幅书画有面子，又火速寻找“大的，有名的画儿”挂在家里炫富。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这还有收藏的乐趣吗？
这是艺术家的武林。也许，艺术家们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为艺术还是为商业”会成为一道他们绕不过去的命题。可眼下，武林时兴的确实如此。艺术不再是心灵的感动，美丽的传达。它开始变成了“金钱的奴隶”和“商业的附庸”，什么赚钱画什么，怎么赚钱怎么画。艺术家的武林，充斥的不再是诗情画意。
这是拍卖公司的武林。武林高手大都渴望一统武林，传续千秋万代。拍卖公司也都希望成为业内翘楚，不败的神话。可是哪有那么多只赢不输的战斗。于是，为了取胜，假拍让拍卖公司的武林步步惊心。为了抢占市场份额，提高武林威望，拍卖公司在成交额里“注水”早已是业内公开的秘密。正常的文物拍卖市场的秩序和价格走势被扰乱，这是拍卖公司想要的武林吗？
在武林之中，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空间在哪里。可是，拍卖武林里，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武林在哪儿。身为鉴定家，非想着成为古玩商；只是收藏爱好者，非要搏一把成为投资家；本是小清新的艺术家，却非要满身铜臭的玩商业。要弄明白，天下之大，有一些武林注定不是自己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