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酒收藏圈里,洪凌的名气显然不是因为他的重量级藏品,而是他对酒和酒所传递的人文情怀的虔诚。
每一个爱酒之人,如果经济条件允许,有机缘,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收藏者。
作为中央美院教授、知名油画家,洪凌就是这样一个爱酒之人。当他抽着雪茄向你描述一瓶好酒的美妙口感时,你会感同身受于这酒在舌尖圆浑的力量和缠绕在整个口腔里的徐徐香气。因为爱酒,他十几年来只存下了七八百瓶自认为最有价值的藏品;也因为爱酒,这七八百瓶的藏品中并没有太多如今在拍卖市场上价格最可观的品种。对洪凌而言,收藏的终极意义在于在合适的时间和氛围中享受自然和岁月凝聚在老酒中的味道,饮酒时的体验和精神状态才是他更在意的东西。
“酒是唯一放在肚子里会产生精神作用的东西。”在洪凌的记忆里,他对酒的最早记忆就是与其所产生的精神状态联系在一起的。那是宣布“四人帮”垮台的前一天,洪凌在社科院工作的父亲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和几个朋友决定偷偷摸摸地开瓶酒庆祝一下,“那天晚上他们喝得很畅快,我之前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畅快过,人和酒是一体的,恐怕那是父亲一生当中和酒最融洽、最亲密的时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洪凌眼里,酒是跟人的自由心态联系在一起的,但从收藏的角度来讲,他看重五六十年代的酒,因为当时被束缚着、被等级化后的酒,成为官本位的政治环境下少数群体享用的贡品,所以那个时代的酿酒工艺难得保持着严肃和本真的状态,这也就是如今那时的酒值钱的原因。
在白酒收藏圈里,洪凌的名气显然不是因为他的重量级藏品,而是他对酒和酒所传递的人文情怀的虔诚。他爱酒,却从不是滥饮之人;他懂酒,所以对如今宠南贬北的风气不以为然。正因为他充满敬意的喜爱和包容,所以总有机会和口福尝到真正的好酒,而说起他亲自尝过的多种重量级老酒,更是在收藏圈中人人艳羡。
目前50年代的茅台在拍卖市场已是极品,圈内人个个趋之若骛,但真正喝过50年代茅台的人恐怕屈指可数,洪凌就是一个。5年前,洪凌一个做地产生意的朋友从一位收藏家手里用10万块钱买到一瓶50年代的茅台,因为同是懂酒之人,朋友只邀请洪凌一个人一起享用。一瓶酱釉茅台,封口完好,由于时间太久,里面的酒已经挥发了一些,大概还剩七八两的样子,“我本以为这么老的酒,肯定已经是黏的或者黄的,因为通常在我们的概念里80年代的酒就很黄,但倒出来一看,像水晶一样通透,微微有些牙黄,但通体感觉不到颜色,这让我很惊异,还想会不会是假的,但一闻,香气扑鼻,那种香和80年代茅台的香还不一样,就是酒本身一种本质的味道。”洪凌称喝下酒的时候,一种非常丰富和细腻的香味刺激着他的味蕾,经过半个世纪的醇化,那酒已基本没有酒精的灼热,而完全转化为一种酒体的内力,融入并不腻口的酱香,干净,没有杂质,像丝绸一样滑入体内。“喝完后打嗝的时候还有那种潮米的香味,真是绕梁三日。”
另一次体验就是1996年在东北发掘出的道光廿五贡酒。当初道光廿五拍卖的时候,洪凌让自己的一个朋友帮忙拍了二两五包装的两瓶酒,每瓶一万七。据说为了调和口感,他们是用50年的纯高粱酒兑出来的。洪凌和8个朋友一起分享了这两瓶二两五的道光廿五,每人只能分非常少的一小杯,非常珍贵。“那是我喝的酒里头,低音最重的。”洪凌这样形容着,“毕竟是250年的酒,好的酒喝了以后会往下走,而不是直接在口腔里炸开,那是我喝过的能够往下走得最深的?最沉的?阴气很重的酒”
被洪凌排在第三位的并不是什么名酒,而是一瓶70年代的杜康。有一年洪凌在澳大利亚办画展,展览馆的对面有一家华人开的餐厅,他请几个朋友在这里吃饭,无意中发现餐厅的柜台顶端放着3瓶老酒:一瓶茅台,一瓶五粮液,还有一瓶就是杜康。洪凌当时就想将它们全部买下来,但老板说这是他70年代在国内用侨汇券买来的镇店之宝,非卖品,再三沟通之下,老板娘最终同意卖那瓶70年代的杜康。洪凌小心地拿来和几个朋友一起品尝,“那酒有一股非常强的马粪的香味,是一种深深的粮食和草一起发酵的味道”。
在谈他喝过的那些酒时,洪凌是一个非常享受的状态,包括另外两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酒??70年代的古井和五粮液,他会用各种方式形容他体验到的口感,比如“像在竹林里散步的清新的味道”,让人感同身受,又羡慕不已。
从年少时偷喝父亲的泸州大曲,到插队时第一次酣畅饮酒,再到十几年前开始对酒痴迷,有意识地收藏白酒,洪凌一直留恋的是那种传统工艺和原料酿造出的奇妙味道,他认为,目前白酒的生产现状和酿造基础如果不改变的话,拍卖市场轮流上拍的老酒很可能只有那么几个年代,而且随着这种老酒越来越稀缺,价格会被越拍越高。对于洪凌这样爱酒之人来说,拍卖市场的火爆的确令他悲哀,真正的好酒会越来越少,而且恐怕很难有机会一饱口福了。